她想都不想,搖頭:“多謝你的好意,我根本對你沒興趣。”
公子的手僵住了,像被迎面抽了個耳光,他指上用力,指甲直接掐進她柔嫩的肌膚之中,沉默了一會,拍拍手站起身:“好吧,那隻能找人來問了。”他揚聲道,“來人。”
程九和張二勇在門口等得心急如焚,不曉得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卻見吳惠連滾帶爬地跑出去了,沒有公子發話,他們也不敢進來,此時聽到呼聲,立刻垂手而入。
公子指了康安安,道:“這女人另外私藏了東西,你們替我問出來。”
“好咧!”程九喜出望外,大聲對張二勇說,“這棍子不乘手,走,咱們一起去找拶子和大棍子來。”
從來府裡懲戒下人的工具,是分男女兩類,棍子也有各自不同的尺寸份量,蓋因男女承受力不同,避免鬧出人命而已,他這一聲“大棍子”,已經把刑具上到了極緻,康安安心頭一怵,知道今天自己難逃此劫,非殘即死,弄不好真的要換個身體了。
“我猜你也是無意中發現我的暗櫃的吧?或者以前王卿對你提到過什麼事情,以緻于覺得書袋裡的東西對我尤其重要,你很怕我因此遷怒于你,是不是?”趁着房間裡沒人,公子再次細細地勸她,“其實那東西隻是我自己的收藏品,落在别人手裡根本不值一文,散布出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别怕,我不是個小氣的人,隻要你把書袋交出來,保證裡面的東西都還在,我就饒了你這次,替你打發了秀月。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王卿,别忘了他活的時候,事事以我為重,如今他雖然死了,心裡定也是維護我的,你若一味拂逆我,就是叫他死不瞑目了。”
康安安平靜地看着他,“你真會挑拔離間,明明得益人是你,偏要說得是為了幫别人的忙。或者幹脆撺掇我們自相殘殺,你在旁邊觀賞看戲,你就喜歡做這種事,對嗎?”
“你對我誤會至深呢。”公子歎,“是因為覺得自己特别入我的眼,所以敢對我放肆了嗎?”
“不,你從來沒有對我好過,你從來不會對任何人好,我們都是你故意挑出來充當靶子的,引得其他人眼紅争鬥的餌。就像以前的王卿,你明明看不上他,也不在乎他的死活,偏偏還要騙他以為自己對你很重要,你當面誇獎他,背後卻半點都不關心,變着法子鼓勵陳平他們暗地裡捉弄欺負他。公子,你真是好手段,一定特别喜歡看我們這群小人物為了你的幾句話打到頭破血流吧?其實在你心裡我們就是一群蝼蟻,可以随便弄死,甚至還不用髒了你的手!”
“閉嘴!”公子生氣,“别以為我會信了你的鬼話,王卿早死了,你必定是知道他的許多事情,又怕我把你送交官府,才借着這個話題大做文章,等會他們帶了刑具來,看你還能說得出什麼廢話!”
“扪心自問,王卿的死真和你沒有半點關系?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報應嗎?”
“報應?”公子像是覺得很好笑,“我王稽昭從來尊上憐下,寬容大度。而你們這些下等賤民,聰明些的仿佛陳平吳惠,愚蠢可笑的就是王卿之流,整日勾心鬥角,費盡心機地想要往上爬,一個個醜态百出,連我的衣角都不配觸到。譬如你此刻給我憑空按了許多罪名,哪一件是能說得響的?倒是你自己罪狀确鑿,人證物證一應俱全,立刻就能上報官府……”
他侃侃而談,像是這話早已爛熟于胸,随口便能吐出來,康安安注意到一旁的王卿渾身劇烈地一抖,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似的,他本已慘白的臉上五官早已擠成了個哭相,眼裡滿是凄涼無奈。
她歎了口氣,又冷笑一聲。
公子自然聽到了,暴喝道:“你笑什麼?”
“我笑你字字珠玑句句在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個府裡上上下下都是如出一轍的殺人不見血,你固然溫文爾雅公正嚴明,他們也是有理有據奉公守法,死掉的都是我和王卿這樣懂手段卻不會做作的老實人,很好很好,确實弱肉強食物競天擇,别說官府,就算連閻王爺都拿不到你們的錯處。厲害呀厲害!”
程九張二勇樂颠颠地拿着刑具回到書房,卻發現房間裡的兩個人态度頗詭異,跪在地上的康安安面帶笑容,而素來氣度雍榮的公子卻氣到面色發白,手都在發抖。
“公子?”程九咽了口口水,小心地問,“我們可以動手了嗎?”
“動手!今天一定要把她的嘴撬開。”公子一拍桌子。
康安安把心一橫,大不了再死一次,而王卿聽了剛才她和公子的一番對話,像被雷劈了似的呆若木雞,此刻見到她要動刑,臉都綠了。
他就是再蠢也該知道自己在公子心裡是個什麼東西了吧!康安安就是要把他心中奉若神明的公子拉下神壇,用力把這個傻孩子敲醒。
程九張二勇解了康安安的綁繩,取出拶子把康安安的十根手指套進去,兩人一手拉一邊,把眼看着公子,隻等他一聲令下,就可用力緊收。
公子看着康安安,眉眼間藏了許多話,說:“還是說出來吧,免得再受鑽心之痛。”
康安安卻瞧着王卿,眉眼間藏了更多的話,說:“我瞧府裡像個怪圈,上頭一句話,下面的人便你追我趕,費盡心機地折磨别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尊卑有序,内心卻種種邪獰狠毒,不仁不義,活着的時候你不懂,難道死了還不明白?枉你讀了那麼多書,這個道理都參不透?”
王卿聽得拼命搖頭,然而身體像不受控制般,脊背漸漸滑下去,終于絕望地在房間的角落抱頭縮成一團,渾身抖得如同暴雨下将落的樹葉。
程九張二勇卻聽得面面相觑,覺得這女人真的瘋了,對誰在說話?這些話啥意思?
公子猛地一拍桌子,喝:“收!”
兩人同時用力,康安安隻覺得手上一陣劇痛傳來,俗話說十指連心鑽心的疼,她猝不及防,不由“唉喲”一聲叫出來。
公子仔細地看着她痛苦至扭曲的臉,不知為何,眉宇間竟有些迷離的意思,咬着牙,呼吸不由自主地沉重起來,等了好一會,才一敲桌子,說:“放!”
程九張二勇收了力,康安安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傾刻腫了起來,這些疼痛她能忍得住,可管不住血肉之軀的變化。
公子命程九兩人又退到門口外,自己過來檢查她手上的傷,拉着手撫摸着粗腫的手指,眼裡竟有一絲奇異的溫存,他低聲說:“痛成這樣,還不讨饒?”
康安安不說話,又看了一眼王卿,他雖然不敢看她,可分明聽得到所有的動靜,這令他發出了垂死的小動物般的哀求聲。
而公子盯着康安安受傷的手,忍不住輕輕地笑,猛地手指用力,康安安頓時渾身一陣顫抖,皮膚上爆跳出層層雞皮疙瘩,公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反應,眼裡浮起層潋滟水色,像是尋常男人動了情似的,柔聲說:“想不到你如此熬得住疼痛,怪不得上次都沒有被打死,果然是與衆不同,倒叫我有些舍不得了。”
此刻他的臉隻有她能看到,清秀潔白的兩頰上淡淡紅暈,眼底的柔情蜜意竟是比剛才還多了幾分:“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以前隻覺得你簡單有趣,不料連骨肉都如此倔強,受了再大的傷也能撐得住。”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手裡的用力并沒有停下,并且拗着她的手掌彎成個奇怪的角度,康安安痛到眼前金星直冒,另一隻手用力摳着地面,渾身的汗水把裡衣都濕透了。
“你……你居然喜歡這樣折磨人!”她掙紮着說。
“不錯,我喜歡這樣,我也喜歡你這樣。自從王卿上吊後,我就再也沒有這麼喜歡過了。”公子淺笑,貪婪地低頭看着她額頭的汗珠,耳聽她喉嚨口的輕輕吟呻聲,到了這個時間還能努力克制,卻又終于無法克制住,人受痛到極限後壓抑産生的聲音在他聽來,總是美妙勝過世間一切音樂吟唱。
府裡總會有婢女小厮受罰,普通的男子十幾棍就能暈厥過去,女子更是一拶子便慘叫着倒地不醒了,因為人的精神比□□更脆弱,能挨到用刑結束的少之又少,對此,公子内心一直有個小小的遺憾,總覺得不大過瘾。
而康安安元神太過強大,熬刑的時間也比正常人更長,她是能清醒着等施刑者停手的人。
他終于松開手,卻是自己也覺得累了,心口咚咚直跳,同時深深地自胸中舒出口長氣,無比滿足,要不是顧忌着門口有人,他簡直想撲過去掐她咬她用力擠壓她,而她一定不會動不動尖聲大叫,或者幹脆暈到半死,這女人骨骼清奇真是太難得了,他改變了主意,決不能讓她就這麼輕易死掉,得把她留在身邊慢慢虐待慢慢享受才好。
“還是那句話,把你偷的東西交出來,我就讓他們停手,提刑院那裡也不用去了,剩下的事情我再和你從長計議。”他溫柔地對她說。
到了現在,他還在引誘她,還在勸她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