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雪看着她越來越近，很清楚她感興趣的是什麼。

他單手撐頭，斜倚桌邊，垂眸凝着龍湘額間的碎發，極慢極輕，但吐字清晰道：“看到我身上的符文了嗎。”

龍湘點頭。

他身上的符文熄滅了，但他以前說關不了的。

那時候她還以為自己遇見了修真版本的五條悟，人家随時開始無下限呢。

但經過北庭長淵的現身，龍湘心裡已經猜到這是什麼。

借命。

北庭長淵在向自己的兒子北庭雪借命。

兩人身上的符文應該便是法陣的核心，隻要北庭雪恢複一點力氣，符文就會自動開啟，屆時北庭長淵就能借走他的一部分力量，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真是個好爹。

龍湘微微擡眸，兩人很近地對視，她想後撤，被北庭雪按住了肩膀。

“你的靈根淬煉而出，令你的血有了奇效，浸泡過你的血，這些符文沒用了。”

原書女配直到死去都沒有複原靈根。

龍湘真身被送到這裡，體内被安裝了和她一樣的靈根。

她手按在丹田的位置，真的非常好奇：“我是什麼靈根？”

北庭雪卻不回答。

他隻是擡起眼，靜靜地盯着那扇龍湘送客時打開的門，一看就是半天。

龍湘悟了。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起身走到門邊，重重地關上了門。

甚至還從裡面反鎖住了。

龍湘轉過頭來，朝北庭雪展顔一笑：“好了，現在誰也别想把殿下帶走了。”

“别為難自己。”

“為難？不不不，殿下何出此言？殿下是我未來夫君，我仰慕殿下，霸占殿下名正言順，求之不得！怎麼會為難？我開心得要死！”

北庭雪靜靜看她許久，嘴角緩緩露出微笑。

凡間。

越舟自從龍湘的魂燈熄滅又重燃，就開始尋找龍千緒。

但他找遍了所有殘存這個女子痕迹的地方，都沒有真正發現這個人的蹤影。

龍千緒失蹤了。

他太不将這個凡人女子放在心上，所以哪怕要用她來操控龍湘，他也沒有抽空來這裡将她關押或者如何盯梢。

可現在這個人失蹤了。

越舟臉色異常難看，直覺會有大事發生，可眼下所有門派都在搜尋通天梯碎片，他也不能把時間全部放在這件事上。

若能尋到所有碎片融合，有了無邊靈力，他和女兒都可以飛速進階，到時候也不必怕北庭發現他們的計劃。

雲微雨的傳音符剛好送到，雷音山發現碎片蹤迹，越舟想都不想便離開了凡界。

他走後不久，蔺子如現出身來，在她身後的正是失蹤的龍千緒。

越舟還是有本事的，哪怕蔺子如費盡心機幫龍千緒藏身，他還是差一點就找到她們了。

龍千緒滿面擔憂，遲疑地望着蔺子如，低聲說道：“仙長，我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蔺子如道：“沒有。保護你是我對龍湘的承諾，越舟尋你沒好事，你決不能被他找到。”

提到女兒，龍千緒眼圈泛紅。

這實在是個漂亮的女人，哪怕她的年紀在凡人女子中來看絕對不算小了，依然不減風韻。

但與蔺子如這等修士來比，還是要差上一些。

高高在上的仙子，怎麼會被凡人比下去？

蔺子如從不與龍千緒比，一如龍千緒也從不與她攀比。

兩人相逢後，甚至都默契不提那個男人的名字。

“我得回去了。”

蔺子如也收到了雲微雨的傳音符，要去雷音山助宗門奪寶。

龍千緒抿抿唇，知道不該，卻也隻能詢問對方：“他尋我，會不會是湘湘……”

她太擔心女兒了。

如若關系到女兒的安危，她如何倒是顯得不那麼要緊了。

蔺子如安撫道：“你放心，他不找你才是龍湘要出事。他急着找你，正說明你女兒過得太好了。”

龍千緒若有所思，蔺子如有事在身，又帶着她換了個藏身之處後就離開了這裡。

她一路趕往雷音山，據雲微雨的消息來看，此次尋到的碎片比以往的都要大，也可能是有多片聚在一起，各個仙宗都使出了看家本領，不管從前多同心協力，如今也是公平競争，誰本事大誰多得，哪怕最後要放在一起融合，也要手裡拿到多的占最大話語權。

力量總是這樣迷人眼。

蔺子如突然放慢了趕往雷音山的速度，欣賞起周邊的景色來。

她想到自己初初和越舟在一起時，他帶她來附近曆練過。

那是很好很好的過去。

那時她怎麼看他，都看不出他會做出現在這樣的事情來。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蔺子如終于來到了雷音山。

這裡已經隻剩下遍地殘屍。

來晚了啊。

還好，女兒沒事，宗門弟子好像也沒什麼大礙，就是她的丈夫情況不太好。

“娘！”越拂玲看到母親，眼中冒出希冀，“娘，你快來看看爹！爹受傷了！”

蔺子如快步過去，可比趕路時迅速得多。

她認真查看越舟的傷勢，沒人過問她為何現在才到，因為大家滿心都是宗主的傷。

越舟确實傷得很重，他太想要得到碎片了，過于急功近利，今日又有妖魔來阻撓搶奪碎片，他露了破綻才被傷成這樣。

蔺子如皺起眉，越拂玲見此心中不妙。

“娘，爹怎麼樣？你快救救爹呀！”

蔺子如望向女兒，誠實地搖了搖頭：“你父親傷得太重，哪怕你們已經盡力替他護住心脈也無力回天。”

越拂玲呆住，她不可置信道：“怎麼可能！！爹！——娘，你想想辦法！”

離火之中，除了越舟，修為最高的就是蔺子如。

蔺子如來之前，門内醫修已經說過宗主回天乏術，但越拂玲還是對母親寄予希望。

她沒想到母親來了還是這樣這樣的結果。

在她長久的人生中，父親始終如影随形，她真的沒辦法想象失去父親。

就在這時，有人低聲歎息在說：“連宗主夫人都不行，那當世之中，除了那群妖魔，恐怕也隻有北庭……”

話沒說完，那人就自知失言閉嘴了。

但該聽見的越拂玲已經全聽見了。

北庭。

北庭王城。

北庭……雪。

越拂玲望向夜空，皎月高挂，快要到月圓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