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得很早,但屋裡沒人早早醒來。
往日裡準時送來早膳的紙傀儡今天沒出現,北庭春應該是料到會如此,特地來送早膳。
她親自過來,多少也存了要看看太子殿下如何的心思。
人站在門前擡手想敲,在感知到裡面兩道沉沉呼吸的時候頓住了。
裡面的人還都在睡着。
睡覺不奇怪,饒是他們這些高修偶爾也是需要睡覺的,更别說龍湘了。
可太子殿下睡覺,這就很奇怪。
北庭春看了看一旁的窗戶,再回眸掃視庭院裡的積雪,一夜過去,風雪停了,可見北庭雪又一次死裡逃生。
她端着托盤走到窗前,指尖萦繞靈力,輕輕掀開一條縫隙,一眼就看見床榻上“相擁”的兩人。
龍湘睡着本能地尋找抱枕,會抱人很正常,可北庭雪很不正常。
一個習慣了如死人一般躺着的人,一個總是安安靜靜在白燭圍繞中安靜平躺的人,竟然也抱着龍湘。
再準确地說,是好大一個人縮在龍湘的懷抱中,如同怕冷在取暖一樣,汲取她身體的溫度。
北庭春看得呆住,手裡托盤幾乎掉在地上,她及時穩住手再去看屋裡,正對上北庭雪冰冷的眼眸。
他眸底泛起的綠令人毛骨悚然,北庭春立刻低頭,将托盤從窗戶送入屋内,算是解釋自己為何如此冒昧窺視。
她想開口再為自己辯解一二,但北庭雪根本不想聽一個字。
窗戶砰地一聲關上,屋外的北庭春匆匆離開,屋内的龍湘迷迷糊糊醒來。
一夜過去,她感覺精力恢複不少,但腿腳還是不利索。
哪怕有靈根了,她還是不會修煉,不會防禦寒冷,似乎有些凍傷了。
這些都還可以找補,不太能找補的是,她怎麼……怎麼抱着男主呢!
還死扒在人家身上,把人都拉自己懷裡蜷着了!
龍湘趕緊爬起來,确定男主閉着眼沒醒,松了口氣的同時手腳并用下床。
腳疼腿疼,凍傷好像有點嚴重,龍湘坐到椅子上拉起外衫和綢褲去看,果然,小腿和腳都紅腫得不成樣子,不能碰,一碰就疼。
她下意識想摸手機搜一搜凍傷怎麼處理,然後發現手機殉了。
令人絕望。
怎麼辦。
找北庭春要凍傷藥應該是可行的,但她現在肯定走不了遠路,隻能等北庭春過來。
桌子上擺着早膳,菜色非常健康,健康到龍湘一點食欲都沒有,一看就不是北庭雪的手筆。
那就是春來過了。
她來過了,放下飯菜走了,短時間内不會再來。
龍湘疼得一點胃口都沒有,恨不得把飯菜扔三公裡外,她跳着到窗邊,把窗戶打開,微風拂面,不冷不熱,大雪也停了,但還沒完全化,一眼望去仍是白茫茫一片。
看不到一個人。
沒辦法找到人,也走不了太遠,她想舒服一點,好像就隻有一個選擇了。
龍湘就讓窗子開着,轉過身來慢吞吞走向床榻。
她坐在床邊,抱着北庭雪的頭輕輕放在自己腿上。
這個姿勢方便一點,如果他一會醒了自動開啟符文,她接觸不到他的衣裳,不會受傷。
做好準備,龍湘就要咬破手指,給他喝一丢丢血。
足夠他醒來幫她療傷就行,太多她現在身體不好,也扛不住。
指腹剛送到唇邊,就看見枕在腿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神冠垂下羽帶,他哪怕睡了一夜,被她當抱枕折騰,仍然衣衫整齊,面貌端莊,神清骨秀。
白日裡看,他眉宇間少了幾分陰森豔麗,多了一些蒼白羸弱和無辜。
很難解釋,但這種羸弱的破碎讓他顯得異常性感。
令龍湘忍不住想要将他狠狠地醬醬釀釀。
他看着她,眼神并不意外,但似乎含有什麼取舍。
片刻,他好像取舍完畢,音色冰冷沙啞道:“給你的璎珞呢。”
龍湘想到昨夜換衣服摘下來的璎珞,指了指那邊的桌案。
“戴上,教你念咒,可治你身上凍傷。”
他疲憊地半阖長眸,伸手将她要咬破手指的胳膊按回去:“顧好你自己,不必管我。”
……哎呀。
誤會了呢。
他多敏銳啊,肯定注意到她的傷勢了,但誤會了她先喂他血是不顧自己,隻想要他好一些。
誤會了好啊!
龍湘一副扭捏姿态:“那多不好意思啊~”
話音剛落,人已經飛到了桌案邊,将璎珞抓在手裡,雙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怎麼操作?”
北庭雪:“……”
他有些狼狽地半撐身子,忽然彎唇笑了起來。
龍湘直被他笑得渾身發毛,七上八下。
若說剛才還誤會,那現在就是知道她的真意了。
鑒于要癡迷男主的人設,她勉強解釋一句:“我快點好起來,也能多喂你一點血,讓殿下也能自由行動。”
北庭雪卻看着她慢悠悠道:“那倒不如一直躺下去。”
龍湘聽他這話不自覺想到了昨晚。
他才剛好一丢丢,那群人就迫不及待地要他做出預言。
……你們王族好複雜。
龍湘扭曲表情轉開頭,無聲地表示自己搞不懂也不想深究。
過了一會,她聽見北庭雪輕輕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這位太子殿下甚至還不知道她叫什麼。
龍湘頓了頓道:“龍湘,禦飛龍,躍潇湘。”
北庭雪的音色動聽優美,叫她的名字也有種獨特的味道,直讓她心神微顫。
他念道:“龍湘。”
語氣和緩,徐徐悠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