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看見呼呼大睡的龍湘。
蘇青窈:“……”
在場衆人:“……”
黑布落下,蘇青窈沒有打擾她。
她無言地退了回去。
明川方才也從黑布落下之前的縫隙之中,窺見了幾分龍湘的睡顔。
縱然他覺得此行無可避免,心中也不是完全不愧疚的。
但那張睡得安甜的面容可真是——
“時辰到了。”
開口的是雲微雨。
他凝眸望天:“下雪了。”
天氣突然變得異常寒冷,圓月被不知名的黑影遮擋,漫天雪花落下,離火仙洲突然到了冬季。
離火屬火,信仰鳳凰,修習火系法術,仙洲所處的位置也是常年如夏的靈脈聚集之處。
這是第一次,仙洲竟然下雪了。
越舟都不自覺擡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花冰冷刺骨,落在人溫暖的掌心也不會融化。
不過半刻鐘的功夫,積雪已經落了衆人滿肩。
漆黑的轎子被積雪包裹,變得潔白神聖。
這一刻所有人忽然想起了北庭太子的名諱。
北庭雪。
他來接他的太子妃了。
這一幕過于詭異,所有被雪淋頭的人都感覺到無形的威壓,他們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想躲到屋裡面去,又被越舟提及今日的任務。
“該送花轎上去了。”
是了。上次都沒這樣的事情發生,可見這次确實是北庭王城來迎親了,他們該動手了。
一片大雪皚皚之中,越舟用法術将轎子擡起,一路前往法陣所在之處。
雲微雨全程跟随,一個錯眼的瞬間,看見了同樣沐浴在大雪之中的師妹。
越拂玲一身黑裙,衣袖和衣襟上都用金線繡着稚鳳。
整個離火仙宗,她是越舟唯一恩賜穿鳳的人。
她仰着頭,有些失神地用手接着雪,眼睛凝着天空中的明月,餘光早注意到了師兄在看着自己。
她在此刻開口,喃喃說道:“師兄,那就是北庭王城嗎?”
雲微雨擡眸,看見了擋住圓月的那片黑影。
飛閣流丹,層樓疊榭,淡淡的水光暈染氤氲而出,在大雪之中朦胧生韻。
那就是北庭王城。
藏了三百年的北庭王城。
雲微雨沒能回答,因為越舟在催促,他疾步追了上去。
法陣建成,催動時缺一不可,他是修界高修,不能缺席。
越拂玲收回目光,在大雪之中緩緩呼出白氣。
時辰已到,法陣早就自動開啟,隻等花轎到了,其他人催動法陣。
雲微雨目視衆人将載着龍湘的花轎送入法陣中央,緩緩擡手和其他人一起施法。
他速度有些慢,有些自己都沒發現的猶豫。
在師尊一個厲眸掃過來時,他的猶豫消失不見。
這次也會和上次一樣,花轎一點點飛上夜空,漸漸消失在明月之前吧。
隻是可能不會再突然掉下來了。
雲微雨靜靜等着花轎升起,卻發現不是那樣的。
幾乎在他眨眼的一瞬間,花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皚皚白雪亦轉瞬停息,寒冷消散,積雪頃刻間融化,一切都像是沒發生過。
隻除了法陣中消失了那頂漆黑的花轎。
衆人沉寂半晌,有人打破沉默:“這是,成了?”
沒人說話。
因為北庭給了他們回答。
明月前亭台樓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卷金色玉簡。
那上面記載着剩餘七片通天梯碎片的蹤迹暗語,誰能破解,誰又能舉全宗門之力尋到碎片,能夠負擔得起那九死一生的代價,誰就能成為強者。
數道光芒閃向高空争奪那卷玉簡,方才還合力送嫁的人此刻大打出手。
這場鬥法持續了數日,但這都不關龍湘的事。
修界戲份殺青,她換場地了。
轎子落定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
其實她早就醒了,下雪的時候很冷,她不知道外面是在下雪,被凍醒之後心裡多少會有些不安。
轎子外一片死寂,沒了擾人的說話聲,争執聲,腳步聲。
龍湘莫名的心裡很有壓力。
終于到了嗎,北庭王城。
鑒于來了這裡也不會馬上見到誰,她隻不安了一會就放松下來。
原書裡寫女配到了北庭就被擱置冷待,除了一日三餐,見不到一個人。
她那時被關在一間空蕩蕩的宮殿裡,就像是待在陪葬的地宮之中,等了七日才等到第一次取血。
七天呢,有的是時間調整。
龍湘心裡琢磨着這個數字,拉開黑布彎腰走出轎子,一擡頭,突然沒辦法思考了。
這裡沒什麼地宮,隻有無邊雪境。
望不到邊際的刺目雪色裡,有一座冰封的王座。
王座上坐着一位羸弱、驚悚而陰豔的神明。
他烏發雪膚,唇紅似血,穿着繡滿金色符文的雪色寬袍,端坐在冰晶的王座之上,搭在扶手上的手比冰色更剔透。
他的眼睛空洞而幽深,纖長的睫毛輕輕一挑,視線朝她投來,龍湘立刻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北庭雪。
這隻能是他。
龍湘本能地伸手探向口袋,這種大美人不拍照發個朋友圈怎麼行?
可惜沒有口袋,也沒有手機。
……過得這叫個什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