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真實實趴在窗戶上,一邊看着我,一邊從嘴裡發出一種怎麼聽都聽不清楚的咕哝聲。
聲音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一會兒尖銳一會兒沙啞,過了片刻咔嗒一聲輕響,窗栓脫離窗框掉到了地上。
那女人的頭發也從掀開的窗縫處垂到了地上,見狀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朝床底下鑽了進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床底下不比任何地方安全,可當時完全是一種本能,本能地覺得那是我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就像小時候一害怕本能地就往被子深處鑽一樣。
但鑽進去的那一瞬間我立刻後悔得失聲哭了出來。
因為床底下趴着個人。
在我手忙腳亂爬進去的時候,她擡着張鐵青色的臉面無表情看着我,由于脖子折斷了,所以頭是歪着的。
“丘梅姐……”我哭着叫了她一聲。
她伸出被化學品腐蝕得發黑的手朝我面前挪了一點。
“丘梅姐你不要吓我啊……丘梅姐……”
她又再朝我面前挪近了一點。
床底下隻有那麼點距離,兩次挪動後,我幾乎已經能感覺到她身體上傳來的冰冷寒氣。
“丘梅姐……”我再次哭了起來,但眼淚剛剛落下,我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強迫自己不要再發出任何聲音。
因為我聽見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
踏拉踏拉……沾滿了血的赤腳在床的邊緣慢慢走着。
沙拉沙拉……長長的頭發在腳跟邊掃着。
“镯子呢……”然後床單處傳來外面那女人的咕哝聲。
我幾乎能透過床單邊緣看到那女人尖細的下巴。
“镯子呢……”她一邊問一邊伸出細長的手指抓到了床單邊緣處。“镯子呢……”
“你在找什麼?”
就在我吓得已經再也無法控制住嘴裡的抽泣聲時,外面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話音,不緊不慢,仿佛閑聊般漫不經心問着那個女人。
“镯子呢……”
“镯子不在這裡。”
“镯子呢……”
“不如到别處去瞧瞧。”
“镯子呢……”
“走,跟着這條路去找找。”
“镯子呢……”
“看仔細了,走好了。”
“镯子呢……”
說來也怪,随着兩人的一問一答,盡管那女人始終隻反複重複着那三個字:镯子呢……
但漸漸她的聲音就越來越遠了。
随後房間裡就隻剩下了風聲,還有風推着窗框吱嘎吱嘎的輕響。
而丘梅姐也不見了。
在剛才那男人話音出現的當口,她就消失在了床底下最深的幽暗處,盡管如此我仍僵着身體在原地一動不敢動,怕稍稍一動她就會再度出現,用她那隻黑色變形的手抓住我,反反複複對我說,我要悶死了啊,我要悶死了啊……
正屏着呼吸兀自蜷縮在床底胡思亂想時,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停在了床邊。
“出來吧。”随後我聽見外面那男人輕輕說了句。
我沒有出去,并且再次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克制着嘴裡所能發出的任何一點聲音。
因為透過床單邊緣我看到了那男人的一雙腳。
哪裡是腳。
根本就是一堆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