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劍修,謝長安太明白一把仙劍對于劍修的吸引力了,所以才特意提醒他。
差不多的話,在她昏迷時,雲極也對宋陵說過。
若是他碰了劍出問題,他們本就人少的團隊又得減員。
宋陵幹笑一聲,縱然心癢難耐,也隻好忍住:“我不會碰的。”
兩人正說着話,雲極回來了。
他面色原本有些沉凝,看見謝長安蘇醒,卻是不由一松,露出微微欣喜。
“謝道友醒了,可有大礙?”
謝長安:“還好,無妨。”
雲極遞來一瓶丹藥:“快速增益靈氣的,用了較為罕有的白頭參。”
謝長安接過來。
她帶了一堆赤霜山的丹藥,但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若是不收,反倒影響彼此信任。因為雲極此舉,不是對謝長安有什麼想法,而是他不希望失去一個修為高強的同伴。
此地兇險至極,慶煞甚至還未被殺絕,隻是遁走,他們将要面對的危險還有許多,而目前同行五人裡,唯有謝長安不止修為與他相差仿佛,連反應亦是一等一,反觀其他幾人,瘋的瘋,傷的傷,宋陵雖也名門出身,終究略遜一籌。
雲極看着她,若有所思道:“我看謝道友雖有傷在身,但境界好像反倒有所增進。”
他目光敏銳,雖不知她因何突破,卻一眼就能看出宋陵沒發現的細節。
謝長安微微一怔,有些出神恍惚。
之前在識海之中,李承影娓娓道來。
越過噬神鏡的前塵過往,時光無數次回溯,她見證着一個又一個的人舍生忘死,多年修為毀于一旦,卻如愚公移山,精衛填海,不惜與天道對抗,隻為了實現那個虛無缥缈的共同目标。
她望見秦素夜明明早就猜到自己洞察天機後可能導緻無法挽回的後果,卻依舊義無反顧跟着沈六知去了悲回風山。
她望見涉雲主動将自己作為代價的一部分獻祭出去,換取計劃得以順利執行下去,哪怕赤霜山由此衰落,也絕不回頭。
她更望見,祝玄光為了這盤與天對弈的棋局,不惜将神魂生生剜出扔去凡間,換來一個年壽不永命數坎坷的李承影。
到了最後,他獨自代天下赴死,卻還想将唯一的生機留給她。
然而此人步步為營,算盡機關,當初選擇将李承影分出來,而不是直接消滅,是不是也對後來的波瀾早有所感?
一瞬間,她仿佛又回到那場風雪之中,仿佛聽見李承影貼在耳畔說的話,而那些細碎呓語,漸漸凝聚為落在身上的雨滴。
殺她,是籌謀已久的棋局,而救她,是發自内心的柔軟。
那也許隻是幻覺,可也是疲憊之極的救贖,更是少年時的驚鴻一瞥,曆盡千帆的世外桃源。
她想,你既視我為希望,我便是你的希望。我不準你死,你就不能死。
她謝長安不是天命所系天道所鐘,她一路走來,逆水行舟舉步維艱,可當舉目四望,她所愛的人,所重視的人,都已經為那個目标付出許多,歲月,修為,乃至性命,有的音信全無,有的生死一線,還有的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更有許許多多活着的親朋路人,被冥冥中的存在牽引着,渾然不知等在盡頭的是一道永遠無法橫越的天塹。
于是,她也願執炬提燈,繼續朝着那條路前行,去嘗試以己微薄之力,将那道天塹斬斷。
不能後退,無法回頭,那就隻能一直往前走,直到蠟炬成灰,直到山海重逢。
大悲大喜,心潮起伏之下,她剛入劍仙未久的心境竟由此沖出境界壓制的牢籠,一下有了突破,連帶重傷的經脈,亦因緣際會,有了修複的機緣,加上靈藥滋補,傷勢漸漸也有了起色。
待她徹底痊愈,想必境界的提升才能完全體現出來。
而李承影,由于神魂形将破碎,已被她封在金縷傘中溫養。
她閉了閉眼,将所有刻骨銘心,柔軟溫存都收斂起來。
在雲極眼中,她的失态隻有一瞬間,重新睜開眼時,又是那個值得信賴的同伴了。
“是,僥幸有些收獲,多謝雲道友關心。”
“那便好,可喜可賀。”
雲極微微一笑,收回目光。
“我方才出去探查,發現了一些新東西,謝道友既然醒了,正好與諸位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