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就看見三人裡的一張熟面孔。
雲生結海樓,翟子清。
翟子清原本是不需要來的。
雲生結海樓自知此行兇險,自家首徒賀清遒遲遲未歸,他們也沒有打算再讓一名前程大好的弟子搭進來白白送命,但翟子清自從上回親眼看見謝長安與沈曦入劍仙境的天象,心中就掀起萬丈波濤,久久無法平靜。
回去的路上,他思索糾結再三,最終決定隻身前往冰墟,既是尋找大師兄賀清遒,也為錘煉自己。
須知險絕之處,往往伴随莫大機緣,而修行之路從無平順坦途可言,所有大能宗師,必經常人未經之難,曆生死攸關之險。
翟子清既然主意已定,岑孤秀自然也不會硬攔着。
二人便分道揚镳,一人往冰墟而來,一人先回宗門禀告此事,再由宗主定奪是否派更多人過來援助。
翟子清比折迩他們還要早兩天來到餘慶村,這劈頭蓋臉的風雪也讓他清醒不少,眼看自己形單影隻,對冰墟之莫測未免又起了些許畏懼之心,就想着先在此處休整兩日再上路,結果隔日便遇到同樣來此的另外兩人,今日又遇上折迩。
折迩認得翟子清,翟子清自然也認得折迩。
當年百戰推山會,兩人都曾赴會,還交過一回手,也算不打不相識。
彼時折迩意氣風發,是扶廣山年輕一代的驕傲,風頭不遜于沈曦。
翟子清自然也聽說過後來的變故,扶廣山内亂,參妙真人一脈折損殆盡,折迩在外人眼裡也成了一個死人,漸漸的,幾年過去,再無人提起關心。
結果現在,對方又活生生出現在面前。
經過上回看見謝長安“死而複生”的驚訝之後,翟子清這回倒是鎮定多了。
他甚至還有餘裕在内心暗歎自己倒黴,怎麼每次都能發現這樣的“秘密”。
翟子清不知道折迩到底願不願意讓别人知道自己還活着,他根本就不想去告密,更不想摻和。
猶豫片刻,他朝折迩微微颔首緻意,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翟子清神色變幻,從吃驚到糾結,心裡想什麼幾乎能從表情上看出來。
折迩覺得此人挺有趣,忍着笑也朝對方帶微微點頭。
“幾位道友,我們也是來此避雪的,不知貴寶地是否方便多容納兩個位子?”
他剛說“我們”,一團毛絨絨的橘紅色就從他肩頭飛過,直接落入正中空地,左右四顧,又施施然找了個幹淨的角落坐下,自顧自開始舔舐皮毛。
折迩輕咳一聲:“這便是我們,我朋友的愛寵也與我同行。”
翟子清:“自然可以,此處并非我們私有,我們也是來此借避栖身而已,我姓翟,道友快請進吧!”
另外兩人沒有阻攔,隻是望着折迩,視線在折迩與狐狸身上來來去去,其中一人有些忍不住,在他們安頓不久,就主動開口。
“在下呂争,這是我師弟韓柚,我們乃青冥谷弟子,是前往冰墟找人的,道友你應該也是吧?”
折迩随口道:“我姓謝,是散修。”
呂争看出他修為不低,應在自己師兄弟之上,态度便殷勤許多,忙拱手:“謝道友,看來我們都是同路,正好一起了。”
狐狸:……
她吊着眼角白了折迩一下,難得沒吱聲。
折迩還等她出聲奚落,誰知狐狸還裝起矜持來,團着身子盤起來,借折迩的身形抵擋來風,一邊伸爪扒拉他的大氅,就像一隻尋常普通的狐狸。
他頓時明白了,這狐狸暫時不想在外人面前表露身份。
眼看大氅快被爪子摳出破洞,折迩隻好解下來,任由狐狸心滿意足趴上去打滾,身軀被大氅卷在裡面,隻露出個腦袋。
他忍了忍,心道自己總不能在外人面前當真上演虐待朋友愛寵的戲碼。
狐狸似乎看出他額角隐隐浮起的青筋,有些得意地傳音道:“給我縫一件驅寒的外裳,我知道你當時買了不少成衣!”
折迩嘴角抽動:“你變成人不就可以直接穿了嗎,為何還要特意改成狐狸的?”
狐狸振振有詞:“變成狐狸跑得更快!”
折迩冷笑:“是怕謝長安看你變成人就不心軟了吧?”
狐狸:“少廢話!我用一袋九幽淩霄花跟你換,你到底幹不幹?”
折迩冷笑:“貧賤不能移!”
狐狸:“再加一袋。”
折迩面無表情:“成交。”
這回輪到狐狸冷笑了。
另外一邊,韓柚看他蹲在那裡對着一隻狐狸似乎念念有詞,不由也跟師兄呂争小聲嘀咕起來。
“你看那人,該不會是腦子有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