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
“你發什麼瘋!”
李無疏掰着他倔強的肩膀用力将他轉過來,隻見他紅着眼眶,剛長成的瘦長身軀緊繃着。五年來他完全被憤怒與悲傷驅動着去戰鬥,去追逐,去做些什麼,不然便墜入永劫的深淵,被那些刻骨銘心的情感和回憶撕個粉碎。
他痛苦地抽泣,對李無疏道:“他殺了你……他殺了你,我要給你報仇……”
李無疏一時不知所措,用袖子替他擦眼淚:“我這不是還活着嗎?”
“你的劍丢了,手也斷了,斷在這……”李刻霜哭着摸摸他的胳膊,“斷臂掉下山崖。他們用毒藥把你的眼睛熏瞎,往你身上刺了好幾個透明窟窿……”
冰涼的手指顫顫地按在李無疏眼睛上。
“我隻有你一個親人,就算你做了再多錯事……如果你死了,太微宗就隻剩我一個了。你的血流了十三裡,你猜我為什麼會知道?因為我一路跟了十三裡。他們是嫉妒你,一定是這樣……你為什麼要和所有人為敵?為什麼……”李刻霜哽咽着,話說得颠三倒四,“最後你掉進那個人事先布置的陷阱裡了。你就這樣死了……李無疏,你就這樣死了!小師叔,小師叔……”
剛見面還對李無疏喊打喊殺的李刻霜,在面對阮柒時,卻如此奮不顧身要為他報仇。
李無疏心裡五味陳雜,環住李刻霜的肩膀安慰他道:“我的眼睛好好的,手也沒斷,你看,我身上沒有透明窟窿。”他低頭一看,衣服上滿是脖頸的傷痕流出的血,“呃……你看,我的劍也沒有丢,看——”
他唰地拔出參陽劍。
李刻霜哭得一抽一抽,怔怔看着金光流轉的名劍參陽,好像重逢以來第一次注意到這把劍的存在似的:“參陽?參陽不是……斷了嗎?”
話音剛落,就被李無疏一記手刀劈暈了。
旁觀全程的白術目瞪口呆,沒看懂這演的是哪出。
李無疏飛快吩咐道:“把他帶下山,你們應該有那種助眠鎮靜的藥吧?”
“啊???”白術道,“這是要幹什麼?”
李無疏指了指遠去的阮柒:“沒見人都要走沒影了嗎!”說罷飛身追上。
阮柒黑衣蕭瑟,行走在霭霭山岚裡,像是此間的山神。他刻意等人似的,走得并不很快,誰知等的人走到了他的前頭,變戲法似的從樹後轉了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道友留步。”李無疏道。
阮柒神情木然,視線掃過他一身衣着,在他劍上停頓片刻,又從他頸間交錯的劍痕掠過,最後落在他眉眼之上。
李無疏在他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一把臉,先前又是激戰又是煙熏火燎的,想必不太好看。
“奇怪嗎?我看上去比前幾天年輕了十幾歲。”
“前幾天是指?”
“我命喪你陣中那日。”
阮柒木然的表情起了一絲變化,那變化不明顯,隻是抿了抿嘴,但李無疏并沒有注意到。
李無疏道:“你心裡肯定有很多疑惑吧?比如我為什麼還活着。”
其實一肚子疑惑的人是李無疏自己,不過他當然不會露怯。對于重生一事,先前應惜時建議他向步虛判官阮柒打探線索,他不太敢。現在來看,阮柒既然放話“李無疏命數未盡”,那必然不會當場抹除他這個重生者。
現在他手裡毫無籌碼,隻能迂回地試探。
“這樣吧,我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李無疏顯得十分大度。
“我不占旁人便宜,你也可以問我三個問題。”阮柒淡淡道。
“?!”
李無疏差點被這天大的好事整不會了,拼命整理表情,高深莫測道:“你先。”
阮柒看了看他手裡的劍:“此劍何名?”
“參陽。”
參陽劍雖與太微宗入門劍法《參陽劍法》同名,但并不是什麼入門武器,而是太微宗曆任宗主所有,傳了四五百年。李期聲在赤墟試之前将劍傳予他,相當于他繼任宗主的身份闆上釘釘了。
阮柒又道:“此傷何來?”
“李無疏身負十二道追殺令,位列懸賞榜首,值黃金萬兩。”李無疏感覺自己回答了句廢話,甚至疑心對方在逗自己玩。
然而阮柒點頭,對這個答案沒有任何異議,接着他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你懷裡是何物?”
李無疏一臉懵逼地掏了掏衣襟,摸到了什麼,臉色倏地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