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米特把安塔喝空的水杯放到床頭櫃上:“我在照顧病人。”
“下樓。”羅文扔下這兩個字後立刻轉身離開。
傑米特站了一會兒沒有動。
安塔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低頭和安塔對視,輕輕眨了眨眼。
陰影下,碧綠的眼睛覆上暗色,金色的短發也失去色澤,泛着柔光的五官露出初現淩厲的輪廓。
安塔發現了,就算長成天使的模樣,逆光的時候看還是挺陰森的。但她居然覺得有點好看,難道是魔神窟待久了,審美已經被影響了?
就在安塔自我懷疑審美變味兒的時間裡,傑米特已經離開客卧下樓。
他離開後不久,樓下的聲調降下來,随着家中大門再一次響起被打開的吱呀聲,安塔捕捉到了葉天問的聲音。葉天問好似跟羅文和拉萊娜争吵了幾句,而後便是他邊不耐煩地敷衍着對話邊走上樓的動靜。
“你挺厲害。”葉天問站到床邊,打量着趴着的安塔那經過半暴露包紮的背部,“散心能散成這樣,你也是頭一份。怎麼傑米特就能毫發無損?啊?”
“因為他比我厲害。”安塔虛着嗓子說。
“因為他比你聰明!”葉天問一掌輕輕拍在安塔後腦勺上,“看什麼熱鬧能把自己搭進去,傻不傻?”
安塔嘿嘿兩聲,八卦地問:“樓下吵起來了?”
“别人家務事,你少管。”
葉天問翻個白眼,起手一個複雜的附靈手勢,把安塔身下墊着的被子直接造型成一艘浮舟的樣子,他揮一揮手,浮舟載着安塔跟他一起下樓了。
好耶,回家了!
安塔在心中給葉天問發滿天的小紅花,
浮舟經過一樓前廳時,被拉萊娜和傑米特一起攔了下來。
“你要帶安塔回去嗎?”
“醫生說她現在不宜挪動。”
葉天問隻回答了傑米特的話:“這不算挪動,這叫平移。”
安塔活動活動脖子,稍微擡頭越過成為小舟邊緣的被子邊,視線往外看。
正好和袖手旁觀的羅文對了個正着。
精靈的臉色很差,比之前在火光裡見到的還要差,他一手把着秘銀劍,另一隻手在以輕微的幅度煩躁地捶着身後的樓梯欄杆,嘴角都是向下撇的。他甚至皺着眉略帶威脅地看了安塔一眼,然後又流露出一絲嫌棄地轉開視線。
“您有時間照顧安塔嗎?”傑米特伸手把住被子浮舟的邊緣,“我覺得還是我來比較好。”
葉天問抽出手把安塔的腦袋按下去:“她沒你想的那麼脆弱需要照顧。”
“我也覺得安塔現在待在我家才合适。”拉萊娜擋住葉天問向前的方向,“傑米特可能沒有空,但我可以照顧安塔,我之前已經學習到一些經驗了。”
您那份經驗不學習也罷,安塔埋頭。
羅文清了一下嗓子。
葉天問輕呵了一聲,轉移話題:“算了,不勞您費心。先處理好您親生兒子傑米特的問題吧。”
安塔又要擡脖子了,被葉天問眼疾手快地摁了下去。
“我和母親之間沒什麼問題要處理。”傑米特把住被子浮舟的手不放。
拉萊娜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傑米,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以為剛剛已經把話講得很明白了!你要及時認清自己的錯誤,立刻改正掉!”
覺得氣氛不妙的安塔悄悄伸手去掰傑米特把住浮舟的手,被他反手打了一下。
“母親您講得很明白,但我不認為我有錯。”
葉天問扶額,低頭狠狠瞪了安塔一眼。
安塔無辜地眨眨眼。
在聽了拉萊娜和傑米特之間幾分鐘的争論後,她發現自己也沒那麼無辜。
簡單來說,就是拉萊娜覺得傑米特身處事故現場時的反應讓她非常失望。她覺得自己的兒子應該英勇無畏、拼盡全力地去救助現場的受災居民,而不是選擇帶着受傷的安塔撤離現場。
當傑米特反問他母親,安塔沒有任何抗險能力,丢下安塔不管去救别人時她會怎麼樣時,拉萊娜選擇用“她現在不是沒事嗎”“安塔當時已經在危險範圍外了”這樣的話來反駁。
當傑米特繼續反問,在有二次甚至三次爆炸的現場怎樣保證安塔就在安全範圍裡,以及怎麼判斷當時把安塔留在那裡她就能自行挺過來時,拉萊娜的回應是“當時還有很多受傷比安塔嚴重的受害者”“你的能力就是應該救更多的人”以及“我們要相信生命的力量,而且葉天問也說了安塔沒那麼脆弱”。
從結果開始反證,拉萊娜的說辭簡直是證明過程寫“量角器量得角ABC為90度,所以AB垂直于BC”的程度。
題幹是啥?條件是啥?推導過程?全部丢掉,但你得給我滿分,因為我證出來了。
連不講理的反派陣營都會覺得離譜。
看傑米特那想說什麼又咽回去、胸口起伏雙手攥拳、還被羅文訓斥“你怎麼能這樣和你母親說話”的樣子。
安塔沒忍住,費力擡手,向拉萊娜提問:“領主大人,能解答我一個關于‘兩個人兩碗水’的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