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試一下吧。”劉悟起身站到旁邊。
陳澗拿過旁邊的酒精棉片擦了擦手,心裡回憶着步驟,然後換棉簽換棉簽換棉簽……
“手還挺穩的。”劉悟表揚他。
“又不是穿針眼,也不至于手就抖了。”陳澗放下最後一根棉簽,“這就行了吧?”
“嗯,可以了。”劉悟點頭。
說實話,這傷陳澗看着都覺得疼,特别是小腿側面能看到一個刀口,是往後下方延伸過去的。
“打你的人是奔着挑腳筋去的啊?”陳澗說。
“喲,”單羽一邊把褲腿放下來,一邊掃了他一眼,“挺有經驗?挑過還是被挑過啊?”
“一會兒有個大姐過來,打掃衛生的,馬上就可以開始幹活,”陳澗說,“你跟她說一下工錢吧。”
“嗯。”單羽從床邊慢慢站了起來,襯衣扣子沒扣全,轉身的時候陳澗看到了他腰上還有傷,甚至新傷舊傷不止一處。
等到單羽撐着拐杖走出了房間,陳澗才看着在旁邊收拾醫藥包的劉悟小聲問了一句:“你哥,之前是在哪兒混的麼?”
劉悟不知道是不是被單羽教育過了,今天嘴一直挺嚴,甚至都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他嘴是損點兒,但是人挺好的,仗義。”
“哦。”陳澗點點頭。
無論劉悟說不說,其實差不多也能判斷出來,單羽不是什麼很良的民,起碼以前不是。
枕溪除了陳澗之外的第二個員工半小時後進了門,是個穿得很樸素甚至是有些破舊的精瘦大姐。
陳澗隻來得及介紹了一下她叫趙芳芳。
“我以前就在這兒打掃衛生,上上下下都我打掃的,”趙芳芳人瘦但嗓門很壯,“東西什麼的在哪我都熟,房間有什麼衛生死角的也都知道……”
“嗯,那你……”單羽想插話但插不進去。
“陳澗知道的,我做事麻利,眼睛裡有活兒!”趙芳芳說,“我在這兒幹了快一年從來沒出過錯……”
“好的那你……”單羽再次插話失敗。
“直接說錢。”陳澗在他身後低聲提醒。
“錢。”單羽說。
陳澗愣了愣,擡頭看了他一眼。
插話的方式很離奇,但效果居然也達到了,趙芳芳停下了急切的自我介紹。
“我這兒挺急的,三天之内要全部做完,你的工作就是擦幹淨落灰,拆換床品以及地面清潔這些,清洗不用你做,”單羽說,“先從一樓做着,後面有人來了再往上安排,費用的話……”
“我都能做,做得了,”趙芳芳說,“善人老闆,不用再找别人,一個房間我不到兩小時就能做完,三十二個房間,我三天能做完。”
“單老闆,”陳澗不知道趙芳芳是不是故意的,“姓單,不姓善人。”
單羽沒說話。
“費用就按以前的保潔費用給多點就行,畢竟比平時要髒嘛,以前一個房是算我五十的。”趙芳芳說。
陳澗想提醒趙芳芳,這麼幹有點兒太累了,但沒等他開口,單羽已經拍了闆:“行,一個房間一百二,走廊和非客房按二百算。”
“好的。”趙芳芳點了點頭,“謝謝單老闆。”
“三樓那個房間,”單羽看着她,“加點錢你能做嗎?”
“……能做。”趙芳芳猶豫了不到半秒就點了點頭。
這邊單羽同意了,那邊趙芳芳熟練地從清潔間裡翻出了之前的保潔用品,噌噌地就跑上樓去了。
“能幹得完麼?”單羽看着她的背影,偏過頭問陳澗。
“我怎麼知道啊?”陳澗也看着他,“我以為你知道呢?”
“你倆以前不是同事麼?”單羽問。
“她保潔,我就負責庫房和廚房打雜還有各種跑腿兒,我也不知道她的工作是怎麼弄的啊。”陳澗小聲說。
“那怎麼辦?”單羽也小聲說。
“你劉悟呢?”陳澗說。
單羽笑了起來:“沒事兒,幹吧,她幹不了肯定會找人來幫忙的,給人少分點兒,她能拿大頭就行。”
“她大概以後也想留下來長期做,表現一下自己能力,”陳澗說,“畢竟小地方,找活兒幹不容易。”
“你呢?”單羽問。
“我什麼?”陳澗看着他。
“來這兒之前,”單羽問,“這半年在幹什麼?”
陳澗沉默了一會兒:“閑了快倆月了,去修理鋪那邊幫幫忙,混個飯吃,之前在鎮上一個飯店做着。”
“飯都得混了嗎?”單羽想了想,“你一點兒存款都沒有?”
“沒有。”陳澗回答得很幹脆。
“都燙頭去了嗎?”單羽又問。
“你這怎麼想的……”陳澗讓他問笑了,擡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頭我自己燙的。”
“你父母呢?”單羽接着問。
陳澗頓了頓,看着他好一會兒才反問:“問這個幹嘛?”
“我招人總得了解一下背景,”單羽說,“你們這地方,我從過來就沒碰到幾個正常人,謹慎點兒也正常。”
“剛趙姐你怎麼不問?”陳澗說。
“反應挺快,她一開口我都感覺要被掃射死了,哪有機會問,”單羽說,“要不你介紹一下。”
“老公殘疾,還有個女兒,”陳澗說,“反正過得挺辛苦的。”
“嗯,”單羽應了一聲,“你呢?”
“我媽死了,我爸在外面打工。”陳澗很簡單地回答。
“留守青年啊。”單羽靠在椅子上,看着他沒再說話。
“還要問什麼嗎?”陳澗起身,“我還得聯系床品清潔和打理院子的人……”
“再找幾個人弄弄外牆,把那個枕溪的招牌摳下來重新弄一個。”單羽說。
“招牌也要換?”陳澗愣住了。
“換,不吉利。”單羽說。
“換成什麼?”陳澗往外看了一眼。
“先空着,沒想好呢,”單羽慢慢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看着外面,“服務員什麼的也可以先不招,反正沒生意。”
知道沒生意上來就先花兩萬塊。
陳澗看着他:“單老闆,我有個問題。”
“嗯?”單羽轉過頭,上上下下掃了他兩眼,“看着挺正常,哪兒有問題?”
“……雖然咱們剛認識,”陳澗說,“但是畢竟得在一塊兒工作……”
“是你要工作。”單羽說。
“是,畢竟我得在這兒工作,”陳澗說,“也想着能幹得踏實些,您說對吧。”
“突然這麼有禮貌,”單羽說,“您是想問我為什麼來這兒嗎?”
雖然的确是想問這個,但單羽直接猜到了,反倒讓他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了,覺得這問題好像是有點兒唐突了。
“找個地方待着養傷。”單羽說。
行吧。
答了跟沒問似的。
“哦。”陳澗放棄了,轉身準備離開。
“錢老闆欠了我的錢,”單羽說,“拿了這個賠本兒買賣給我抵債。”
“你還能被他這麼坑?”陳澗震驚地轉過身。
“怎麼,我不能體驗一下傻逼的人生嗎。”單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