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我打偏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舉手緻意,随即用另一隻手裡的雪球向原定的目标砸去,“你有本事别跑!”
葉紹瑤并沒有咽下這口氣,對方吊兒郎當的口吻反而勾起她的勝負欲,即便她從沒見過那個高年級的男生,她依然蹲下身團起雪球,然後朝着他的方向狠狠釋放。
季林越也學她蹲在地上,用雙手壓緊雪球:“你還需要雪球嗎?”
怕被對方壓倒性報複,她沒有戀戰,打算先開溜:“他沒發現那個雪球是我砸的,我們快跑。”
跑是沒有跑掉的,不知道誰起的頭,打出溜滑的隊伍最終變成了一場打雪仗的混戰,有意的或無辜的都被卷了進來,大家各自為陣,不管對方高矮胖瘦,誰也不認識誰,誰也不幫誰。
葉紹瑤沒能順利溜走,一路上被好多濺起的細碎雪塊誤傷,她隻能被迫加入戰争,抓起地上的雪就往四周扔,直覺指揮她束好圍巾戴好帽子,靠着盾甲逃離戰場。
有嗓門大的學生貼着窗戶報信:“校長來啦——”
操場上人頭攢動,匆忙四散回到班級,預備鈴适時打響,葉紹瑤打算回公區取工具。
“我東西呢?”她刨開被倒在花壇裡的雪堆,這堆沒有,那堆也沒有,地磚已經被鏟車清理幹淨,肯定更是藏不下一把鐵鍬的。
邵女士早晨還千叮咛萬囑咐别弄丢了,這會就真丢了。
下課,季林越偷偷串班,把自己的笤帚給了她:“你先把它拿着,中午去保潔室找找,也許是保潔阿姨錯拿也說不定。要是沒找到,你拿個笤帚應該也能向你媽媽交差。”
她收下他的恩情,依言求學校的保潔阿姨帶她去保潔室看了幾眼。她的鐵鍬壞了小半邊手柄,模樣很不協調,在一衆工具裡很是紮眼。
“還好我不用被罵了。”剛才翻雪堆做無用功的時候,她甚至已經把挨屁股蛋還是挨手闆心都選好了。
别說,季林越可是幫她找回東西的大功臣,自此,葉紹瑤逢他就誇大好人。
“大好人,我們寒假一起去哈市看冰雪大世界吧!”
季林越背上書包搖頭:“大好人的寒假已經被排得滿滿當當。”
“你要參加比賽啊?”她難以置信,難怪這段時間他一直跟着編舞老師練節目呢。
“是市級的比賽,不過我得先通過區級賽的選拔,也是寒假的事。”他點點頭,“而且,媽媽還給我報了數學競賽,讓我去試試。”
季家父母對孩子各有要求,季先生希望季林越繼承他的衣缽學習滑冰,溫女士則更看重他的學業,學習奧數也是她的主意。
“好可憐。”
寒假本來就該愉快玩耍的,可是她又有點想去看他比賽,好糾結。
……
打從期末考試一開始,葉小姑娘就開始給邵女士做功課,天天在她耳邊叨叨滑冰長滑冰短,讓她誤以為女兒是想上冰場了。
她問:“數學及格了?”
“及格了!”多虧季林越押中了題,她不僅及了格,還提前交了卷呢,連數學老師都對她刮目相看了。
邵女士正在剝橘子,語調始終放得很輕:“有八十分沒?沒有甭想。”
葉紹瑤氣呼呼的回嘴:“你耍賴!”大人怎麼也可以出爾反爾呢。
硬的不行來軟的,她又換了一套攻勢,開始承包家務活。
哪知道邵女士是個軟硬不吃的人物,惡作劇似的讓她東掃掃西擦擦,樂在其中。
“媽媽,我就是想去看季林越比賽,他明天就要參加選拔賽了。”
清閑了幾天的邵女士彼時窩在沙發裡吐瓜子皮,電視裡演到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齊天大聖次次破了白骨精的謊言,唐僧卻一意孤行,念起恐怖的緊箍咒。
聽見女兒伴着片尾曲哭起來,她撒手撇下瓜子,拿着紙巾替她擦拭眼淚:“早說是去看季林越,你跟着你溫姨去就是。”
北風南下,又一場大雪紛飛,葉紹瑤坐上季先生新入手的小轎車,和季家一起去往雲河區的體育中心。
“閨女,叔叔的小汽車不錯吧?桑塔納,華夏紅。”汽車緩慢行駛在鋪滿積雪的路面,乍一看像是從雪裡拔地長出來的。
葉紹瑤點點頭,轉身和旁邊的季林越私語:“和咱這兒的出租車也沒差啊。”
汽車開進體育中心的大門,迅速成為洪流中的一滴,葉紹瑤從沒在大街上見過那麼多汽車,她不禁感慨,岸北的有錢人越來越多了。
“走吧。”
場館裡面塞滿了人,觀衆席都是三五一團的親友,即将上場的孩子們被趕去候場的更衣室,各校的禮儀部舉着花花綠綠的牌子,整個雲河區的中小學校都相聚在這裡,統一進行賽前選拔。
季林越拎着表演服和冰鞋和他們短暫道别,被志願者帶去候場,葉紹瑤和季父季母擠在一塊,俨然像一家三口看表演來了。
季先生時隔多年重見冰場,情不自禁提着學冰往事,溫女士顯然已經聽倦了,在密集的話頭見縫插針:“閨女,你去看看其他學校準備得怎麼樣。”
葉紹瑤一紮緊人堆就急缺安全感,小時候媽媽給她講過很多故事,落單的小孩子很容易被陌生人拐走,而那些壞人往往就是利用人群掩護自己。
她在選手候場區胡亂掃了幾眼,給季家父母捎去安心:“季林越肯定能被選上的。”
雖說這隻是一場區級選拔賽,但場面并不亞于任何一場正式賽。比賽分中學組和小學組,每項每校最多隻有兩席名額,即該校的前兩名。
場館拉燈又亮起,主辦方請來了已退役的全國知名花樣滑冰運動員對本次比賽做現場解說。
“哇喔,好大的場面,”葉紹瑤坐在山頂,看不清冰場上被光束環繞的全國冠軍是誰,卻從他的滑行動作認出來,“這不是穆教練嗎?”
她完全放下緊張,就好像回到新世紀學滑冰的日子,聽教練在課前鼓勵學生多多嘗試,那股親切勁兒,她恨自己不能替實驗小學的女生上去滑。
按捺住心裡的歸屬感,頭頂的音響傳播着比賽規則:比賽按“中學組——小學組”的順序,分兩個比賽日進行,十個選手為一小組,一一展示短節目内容,時間2′40″±5″。
直到天色暗下來,小學組的男單才開始。
此時的葉紹瑤已經靠在溫女士的懷裡睡過兩覺,咂巴咂巴小嘴翻了身:“這比賽有夠漫長的。”
她還是頭一次聽說那麼多學校的名稱。
還好雙人滑和冰舞不在比賽範圍内,小孩子們的節目音樂多是優雅舒緩的琴曲,簡直比感冒藥的副作用還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