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甯稚在回了一個句号之後，黎瓊再次發過來的内容。

甯稚想了一圈剛剛跟黎瓊的對話，沒忍住歎了口氣。

他又想抽煙了。

邵朗星對甯稚說的話信以為真，看着他臊眉耷眼的樣子，笑了笑道:“畢竟是甲方，總得哄着點。”

邵朗星想了一會兒，又道:“說起交畫，我在書房幫你關電腦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你的屏幕。”

反正那上面已經換成了玉談雛會接的單子，被看見也無所謂。甯稚随手夾了兩筷子菜，沒什麼波動地應了一聲。

邵朗星繼續道:“有個名聲挺大的畫師，叫spray的，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甯稚停下鼓着臉吹湯的動作，慢慢擡起了頭。

“認識？也對，雖然我不懂你們這個圈子，但好像spray也算年輕一代裡的翹楚了。”邵朗星看着他的表情，聳了聳肩:“我覺得你們的風格有點像。如果你以後也去畫原創的話，成就未必比他小。”

甯稚心情複雜:“謝謝。”

“不過你怎麼會認識他？”甯稚猶豫了半晌，試探道:“平時也有關注？”

邵朗星一笑：“我媽是開美術學校的，算是不陌生吧。不過我知道spray不是因為她。”

甯稚沉默下來，不知道自己繼續追問這種涉及家人的問題會不會失禮。邵朗星倒是不避諱，吃了塊藕片道：“我有個朋友特别喜歡這個畫師，每次spray出親簽都要發動身邊一堆人幫他搶……我也守零點買過一次。”

……邵朗星居然還買過他的簽名。

甯稚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某種令人尴尬的吹捧中，幹笑道：“哈哈，那你們一定關系非常好。”

邵朗星輕輕牽了下嘴角：“是啊。”

甯稚看着他笑了笑後不再說話，老老實實低頭吃飯的樣子，突然覺得心裡有幾分說不出來的異樣。

“我吃完了。”邵朗星放下碗筷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甯稚頭頂的發旋，簡短道：“明天我有早讀，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甯稚點點頭：“晚安。”

邵朗星這時候已經快走到卧室門口了，聞言輕聲回道：“晚安。”

第二天清晨，甯稚是被電話鈴活生生吵醒的。

他坐在床上迷茫地緩了幾秒，才想起來伸手摸一把自己身邊的床鋪。

整潔微涼，邵朗星已經離開了。

甯稚用力揉了揉太陽穴，把放在櫃子上的眼鏡架到鼻梁上，抄起手機看了一眼。備注名字俞冠玥，後面跟着的括号裡還有一行小字：倒黴外甥。

甯稚母親那一代還沒開始計劃生育，同輩的兄弟姐妹多到數不過來，光是同父同母的血親就有六個。

至于俞冠玥，則是她長兄最大的外孫，按輩分要管甯稚叫一聲表舅。

見不是黎瓊這種打電話過來必是聊公事的人，甯稚精神瞬間放松了下來。他把枕頭豎起來，懶洋洋地靠在上面按了接通：“幹什麼？”

俞冠玥興奮的聲音透過虛拟網絡直沖甯稚的耳膜：“表舅，我推免複試過啦！現在就等明年六月下正式錄取通知書，我就是T大的研究生了耶耶耶！”

這事甯稚早有耳聞，俞冠玥一直是他們學校的專業第一，獲得名額是毋庸置疑的。

“嗯，那真的要恭喜你。”甯稚也為他高興，提議道:“以後就要來榮軒長住了，最近我剛好比較閑，有沒有興趣過來待兩天，我領你在附近轉轉？”

俞冠玥聞言計謀得逞地笑笑:“就等你這句話。不過我打算從現在起一直住在這，房子已經租好了。打電話過去，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俞冠玥屈起右手食指，在甯稚家的防盜門上敲出一串非常歡脫的旋律:“快把門打開，我拎了一堆特産，沉都要沉死了。”

甯稚從電話裡聽見他摁門鈴的聲音，一屁股從床上坐了起來:“你已經到了？我……我在外面，馬上回去。”

上午八·九點鐘，正處于早高峰時段，車流量遠較其他節點多。

甯稚火急火燎地穿好衣服往回趕，等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庫，上樓看到俞冠玥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俞冠玥此時正蹲在地上，身邊放着好幾個大塑料袋，百無聊賴地對着手機敲敲打打，從背面看去跟一隻絕望大鹹魚沒差。

甯稚走過去，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急了吧。”

俞冠玥聽見他的聲音，從地上一躍而起，結結實實給了甯稚一個熊抱。

“你怎麼才來呀嗚嗚嗚，我等你好久了！”

甯稚被撲得身型直晃，往後退了幾步才勉強穩住，哭笑不得地把人從自己懷裡扒拉出來。

“這次是個意外，下回過來提前知會我一下。”

“不行不行，那樣多沒意思。”俞冠玥彎腰把自己帶來的東西全提在手裡，撇着嘴哼了一聲:“開門吧。”

甯稚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許久，過了半天才長舒一口氣，把鑰匙從兜裡掏了出來。

即使再來一萬遍，他可能都沒辦法在看到俞冠玥的瞬間學會習以為常。

明明不是直系親屬，甚至中間還隔着代，甯稚是真的想不通，為什麼這小子會跟自己長得這麼像。

幾乎相同的身高跟體型，還有面對面時照鏡子一般的長相。

如果不是差開了好幾歲，甯稚簡直要懷疑，他們是不是被錯認了身份的同卵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