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朗不清楚幾位“家人”的想法。
他咽下了冰蝶,碎冰塊似的口感,極大緩解了喉嚨的幹渴,可藍色的眼珠子卻透着幾分疑惑。
在他的印象裡,蝴蝶并不是這個味道,以前沒有食物,他和狼都會吃昆蟲充饑,現在有點餓了,自然要捕獲這隻剛才試探過沒有特别大危險的蝴蝶。
這隻漂亮蝴蝶吃起來像是湖面結冰後的冰碴一樣,不好吃但很解渴。
戚朗緊盯着遠處的紅色蟲子。
剛才的捕獵意外很順利,紅色蟲子也許跟冰蝶一樣弱小。
不過,現在他不打算去嗅聞那隻紅蟲,一是因為紅蟲距離他有些遠,二則是,狼在捕獵結束後,不會立刻攻擊獵物的同伴,免得引起對方警惕。
優秀的狼會等到獵物放松下來後再動手。
黑暗中,戚朗如狼崽子一般趴俯在遮蔽物的後面,下巴擱在手肘上,一雙明亮的藍眼睛從紅蟲身上,轉到了有着一條縫隙的大門,随後又挪了回去。
野獸般的直覺告訴他現在不能跑。
他得再等等。
——别墅大門外的花園
聞杜柔低頭澆花,手撫摸過嬌嫩的薔薇,嘴角噙笑,整個人的氣質溫暖無比。
隻是從親眼看到自己的冰蝶被吞掉後,她的表情就顯得有些冷。
聞杜柔試圖分析出“小兒子”的想法,吞吃冰蝶顯然是一個瘋狂的舉動,就連祂的同類都不會這麼做。
戚朗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回想起男孩那雙猶如野獸一般明亮兇狠的藍色眼睛,聞杜柔覺得他不知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更像是一個從山野中出來的野獸,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因為警惕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饑餓選擇吞掉冰蝶,憑着經年累月的淺薄經曆來判斷這個危險的世界。
聞杜柔睫毛微垂,遮住了眼裡的沉思,她确實是想試探對方,但前提是對方是一個“完整”的存在,若是戚朗還處在懵懂無知的年歲,這個試探似乎有些過于早了。
或許之前自己之前透露出來的那些“弱點”,對方根本沒有理解。
當然,也不排除對方故意這麼表現的可能。
她掃了眼别墅的大門,動用能力感受自己的蝴蝶,手指微微攥緊,掩飾住指尖被燒灼的慘狀,像是一點也不痛,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冰蝶沒有任何反應。
就像是真正死亡一樣。
戚朗的身體果然很奇怪。
聞杜柔松開指尖不再感知,停頓片刻後,她重新凝結出一隻冰蝶,沒有讓它重新飛進别墅内,而是就這樣将冰蝶留在了花園中。
自己則擡步走進了别墅。
進去前,還順手關上了别墅的大門。
出去的時候因為着急忘記關門還說的過去,但進來還不關門,也太明顯了。
同樣的試探自然不能出現兩回。
聽到腳步聲,正趴在遮蔽物後面的戚朗當即擡頭,藍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從大門口走進來的女人,喉嚨不自覺地咕噜了一聲,随時準備威懾對方,如果他有雙狼耳朵,這時候早就該立起來了。
聞杜柔看了他一眼。
感受到視線的戚朗警鈴大響,直接蹲坐起來,後肢的肌肉明顯用力了一些,他死死盯着女人的一舉一動,看着對方進入别墅後,轉彎走進了一個房間。
過了一段時間,細微的響聲停止,她端着兩個盤子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撲鼻的香氣鑽入鼻腔,戚朗的肚子不住發出咕噜的聲音,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女人,喉嚨不斷發出咕噜的威懾聲,胸腔用力發出呼哧的聲音,弓起身子,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距離不斷接近,就在女人即将邁入戚朗的攻擊範圍時,她突然停了下來,将盤子放在了地面,逐漸後退。
“吃吧,人類的身體需要進食。”
聞杜柔低頭溫柔地道。
她觀察着黑暗中不斷發出威懾動靜的男孩,視線掃過對方瘦小的臉蛋。
白皙柔軟,沒有任何異化的表現。
果然冰蝶對他沒有影響嗎?
聞杜柔收回視線,不再看向試圖攻擊她的男孩,轉而走上了二樓台階。
“小兒子”也許是餓了才會吃掉冰蝶,就算這次不上鈎也沒有關系。
她有很長的時間來觀察對方。
與此同時,戚朗緊繃着身體,在女人離開後也沒有放松戒備,他喉嚨咕噜咕噜地,視線盯着那個危險的存在留下的兩個盤子。
上好的牛排被煎得刺啦冒油,從未聞到過的撲鼻香氣讓戚朗忍不住流口水,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眼神依舊警惕,客廳安靜無聲,在确定安全之後,戚朗重新趴在了遮蔽物後面。
這一次,他沒有再盯着血蟲。
而是盯起了面前的兩盤香噴噴的牛肉,然而也隻是盯着罷了,男孩似乎根本不打算吃掉女人送來的肉。
不過,爪子在地面扒拉了兩下,隐隐透出男孩焦躁又忍耐的心情。
熱氣騰騰的牛排逐漸變冷。
香氣不再像之前劇烈。
戚朗仍舊縮在黑暗之中,沒有再扒拉地面,像是已經習慣了香氣,眼睛卻還盯着牛排。
“看樣子,媽媽今天得失望了。”
明亮的房間内,聞杜柔剛坐在椅子,一個帶着笑意的少年音響了起來。
戚淩疏站在了房間的門口。
綁着馬尾的戚悅也出現在房間的最角落,安靜地站在那裡。
聞杜柔眼睛冷了一些,她嘴角彎起,“我說過不要進我的房間吧?”
冰霜自地面蔓延,寒氣逐漸逼近兩個怪物的身體。
“這不是特殊情況嗎?”
戚淩疏沒有挪動,他微笑道:“如果不是弟弟,我也不會過來。”
“他吃了你的冰蝶,沒有異變。”
站在最角落的戚悅,似乎不耐煩聽兩個同類相互扯皮,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你的能力對他也沒有作用?”
“嗯”
聞杜柔眼神暗了許多,“他身上有很多秘密。”
對方不論是行動和思維方式都像是野獸一樣,但卻同時有着很多無法得出解釋的事情。
似乎是想起來他們之間還有約定,冰霜逐漸停止了蔓延,隻是沒有退卻的意思,整個房間就像冰窖一樣。
戚淩疏望着地面的冰霜,若有所思:“或許我的血蟲也對他無法作用。”
“你的那些草應該也沒用。”
戚悅對來自哥哥的評價沒有任何反應,她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看着兩個同類:“門已經關了,他今晚應該不會再想着逃跑了。”
縮在樓梯間的男孩行為模式更類似一個野獸,聞杜柔曾提到過他撞到過玻璃,這樣說來,他能開門的概率極小。
“确實是這樣。”
戚淩疏贊同點頭。
而聞杜柔也并非不知道這件事,想要試探對方什麼時候都能試探,不差這一時。
她微微擡頭,嘴角彎起,眼神卻冷的厲害:“所以,你們可以離開了嗎?”
戚悅沒有反應,戚淩疏則笑着點頭:“當…”然。
還沒說完,房間内的三個存在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突然都擡起了頭。
他們感知到,一個黑影突然從樓梯間竄了出來,下一秒直接跳起來拽開了别墅大門的扶手。
三個詭異的存在立馬站起了身。
咔吧——
大門順勢打開一條縫。
戚朗見狀撒丫子就鑽了出去,毫不猶豫沖着黑暗中跑去,嘴裡還叼着盤中的兩塊牛排。
牛排的汁水已經幹掉了,但還是能感覺到鹹甜的肉汁,這是他從未品嘗過的美味。
狼教導他要伺機而動。
女人開門出去的時候,戚朗特意觀察過她開門,确定安全後,他當機立斷叼着蓄謀已久的牛排就開始狂奔。
夜風緩緩吹過皮膚,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兩三歲的男孩不自覺咧開了嘴,在牛排快要掉下去後,他趕忙合住嘴,如同小炮彈一樣,朝别墅院子裡的栅欄猛沖過去。
高高的鐵栅欄圍繞着别墅一圈,這根本難不倒跟狼學過爬樹的男孩,他借着栅欄的橫欄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跳下去的時候,動作更是利落。
叼着牛排的戚朗踩在地面,左右觀察了一番,确定危險的存在沒有跟過來後,扭頭就朝着右邊的馬路沖了過去。
“還是小看了弟弟。”
男孩跑出去的下一秒,俊秀的少年便出現在門前,他對着站在自己旁邊的兩個同類笑了笑。
三人的手指都噼啪地受着傷,顯然是動用能力造成的,不過他們似乎都不在意這件事。
注視着戚朗離開的方向,他們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的意思。
這不是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