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徹底墜入溫暖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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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召淮再次有意識時,天已亮了。
明明已睜開眼,視線依然昏暗,他掙紮着坐起來摸索半晌才發覺是臉上的眼紗掉下來擋住了眼。
将眼紗戴好,楚召淮打了個哈欠,随意一掃周遭,微微愣了。
此處并不是昨晚入睡的榻上。
這陌生場景像是獨立的小屋,四周寬敞皆用木精制,瞧着像是外邊有價難尋的拔步床,下榻後還有木坪。
楚召淮那破破爛爛的陪嫁小矮櫃正擱在旁邊,和旁邊精緻的雕花屏風格格不入。
内室放置着炭盆,此時已燒得灰白,餘溫将滿是熏得暖入春日。
楚召淮眨了眨眼看了一會,突然往床上一躺,閉上了眼。
肯定是在做夢。
再醒一回。
很快,楚召淮睡了個回籠覺,醒了。
周遭場景并未變。
楚召淮傻眼半晌,忙穿好衣袍噔噔噔跑出去。
這地兒仍是璟王府的寝房,走出拔步床外也是寒冷如冰窖,窗戶大開,昨夜躺着的榻上空無一人,璟王已不在。
到底發生了什麼?
楚召淮總覺得這短短八日已知曉何為皇家的奢靡無極,可越深入就越覺得這群可惡的富貴皇室真會變着花樣的花錢。
隻是短短一夜,這種價值高昂的拔步床就神不知鬼不覺搬進璟王府的寝房中。
難道都不用定貨、等半年才送來嗎?!
楚召淮在江南吃個糖果子都要排隊等一兩個時辰,如今真正體會到璟王府的豪橫和權勢,默默捂住了胸口。
下輩子投胎他也要做個有錢人。
正痛斥着姬恂敗家,門口傳來管家的聲音:“王妃。”
楚召淮理了理亂糟糟的衣服,讓人進來。
老管家瞧着和藹可親,躬身進來後行了個禮,身後幾個府中護院将三個大箱子擡了進來。
楚召淮疑惑:“這是什麼?”
管家笑呵呵的:“回王妃,這是剛運來的鳳仙橘,天不亮王爺特意吩咐府中下人去明湖港選的最新鮮的。”
楚召淮“啊”了聲,猶豫着道:“全、給我的?”
“正是。”
從沒人對楚召淮這麼上心,聽到“特意”二字他第一反應就是:“王爺難道要犯傳說中的瘋病了嗎?”
要不然為何無緣無故待他這麼好?
楚召淮試探着問:“王爺呢?”
“昨夜世子打了國公家的公子,早上宮中旨意就下來了,王爺進宮罰俸去了。”管家說。
楚召淮:“……”
罰俸?
好像聽說過。
璟王爺我行我素慣了,就算光明正大殺人聖上也拿他無可奈何,隻能罰些俸祿以示懲戒。
聽說時間一久,璟王爺的俸祿已被罰到十年後了。
楚召淮蹙眉。
都寅罰卯俸了,姬恂怎麼花錢還如此大手大腳?
這三箱鳳仙橘差不多都夠他一年的花銷了。
太敗家了。
楚召淮憂心忡忡剝了個鳳仙橘吃了一口,頓時雙眼放光,哐哐吃個不停。
三箱不夠吃,再來點就好了。
正喜滋滋吃着,門口傳來聲溫和的:“王妃。”
楚召淮循聲看去,就見梁枋扶着姬翊慢吞吞進來。
姬翊雙腿抖若篩糠,走一步篩兩下,龇牙咧嘴像是遭了大罪。
楚召淮窮人乍富,不再像之前那樣摳摳搜搜,塞了一整個剝好的橘子到嘴裡,臉頰鼓鼓囊囊,像是偷食的老鼠,含糊道:“這是怎麼了,你爹半夜偷偷打你了?”
“我爹打我還用偷偷?”姬翊翻了個白眼。
梁枋溫溫柔柔道:“世子一早被殷統領要求紮馬步,累着了。”
楚召淮又吃了口橘子:“哦。”
世子果然虛。
這倆人一虛虛一雙。
姬翊總覺得他這個“哦”意味深長,艱難邁了一步妄圖解釋:“殷重山肯定看我不順眼,誰家練武要一連紮一個時辰馬步?!我現在還能走已經算身強體健……啊!”
話音剛落,身強體健的世子腳下一軟,梁枋身子弱,根本扶不住他,直接“噗通”一聲跪到地上,朝楚召淮行了個跪拜大禮。
楚召淮:“……”
楚召淮吃橘子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我隻是替你說了幾句話,就算要謝也不必行如此大禮。”
姬翊:“……”
姬翊龇牙咧嘴地爬起來:“誰說本世子要謝你了,我是過來找我爹的……嘶!你能不能别吃你那破橘子了?那麼喜歡吃,改日本世子送你八大箱,把你臉吃黃。”
“王爺進宮為你收拾爛攤子去了。”楚召淮終于把橘子放下,“你有什麼事呀?”
姬恂進宮之事姬翊定然知曉,打着這個幌子八成是有事找他。
姬翊蹙眉,他本就不是能藏住事的人,昨晚糾結一整夜沒睡,猶豫半晌終于開門見山:“你到底是誰?”
楚召淮一愣。
“楚召江我熟,他賭術爛得出奇,每年京中小年夜開放關撲博弈後,他輸得最慘。”姬翊說,“你賭術出神入化,必不可能是他。”
楚召淮瞳仁狠狠一顫,手腕頹然垂下,袖中藏着的鳳仙橘骨碌碌滾了一地。
姬翊看他吓成這樣,心裡打了個突,别别扭扭地道:“放心吧,你……你若是被強迫的,本世子會為你向父親求情……”
話還未說完,就見楚召淮霍然起身,不可置信道:“京城小年夜……竟然開放博弈嗎?!”
梁枋:“……”
姬翊:“……”
重點是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