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緊張嗎?”葉浔笑着問他。
“哼,我一點都不緊張,”喬凡傲慢地仰起下颌,“明天你就等着在電視上看我吧。”
屏幕那頭響起報幕号,“舞蹈《阿斯麗》組準備一下,我們最後調整一次走位——”
“不能說了,葉浔,我要去排練了。”喬凡朝他揮揮手,“拜拜。”
葉浔也道:“明天見。”
挂斷電話的前一秒,葉浔從一閃而逝的鏡頭裡看見了一道身影,身影隐匿在暗中,看不太清。葉浔忽然蹙起了眉,幾秒後,屏幕歸于黑暗。
他看着上面倒映出的自己,有些莫名。
那一瞬間掠過的淺淡不安,像幻覺一樣,突兀地出現又消失。
葉浔沒有忽略,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他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憑借剛才粗略地一瞥,他很快從記憶中檢索出對方的身份。
上次舞蹈室外質問他的那個特優生。
他直接給喬凡發過去消息,詢問對方知不知道那個特優生剛才在他身後。半個小時後,喬凡結束了排演,給他回道:【知道。】
他說:【不用管他,這人叫甯逸凡,上次競選領舞輸給了我,連着在舞蹈室熬夜練了三天,老師看他可憐才給了他跟我們一起來校慶的機會,他的作用就是給我們遞水和看衣服。】
葉浔皺了皺眉,直覺哪裡不對。
【反正他就是一個失敗者,想看就讓他看咯,也好讓他知道他跟我的差距有多大。】
嗯,失敗者——葉浔明白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出現在哪裡了。身為聖德爾學院高薪聘請的頂級舞者,常年教導無數天資卓越的學生,看過的成功與失敗不計其數。
然而對方卻會對一個普通學生心軟。
——甚至破例讓對方參加校慶。
葉浔感到荒謬,這種荒謬的情況最近越發頻繁地出現在他身邊。
杜逾白遠超所有人的實驗水平、普通出身的特優生總能在寫論文時發表真知灼見、部分教授公開贊揚一些特優生堅忍不拔的品質,現在,又出現一個因為付出了努力,立刻就能得到回報、得以參加校慶的甯逸凡。
葉浔有些錯亂,幹脆給喬凡打過去電話,問他:“落選的學生多嗎?”
喬凡很驚喜他這個時候還給自己打電話,輕快答道:“當然多了,我可是經過層層選拔才當了領舞的。”
“甯逸凡在這些落選的人中水平怎麼樣?”葉浔問。
喬凡靜了會兒,似乎也察覺到一絲不對,古怪道:“……挺一般的,在外面他或許還算不錯,但這裡是聖德爾,想達到平均水準,他起碼還要練三年。”
“嗯,”電話那頭喬凡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心緒不穩——葉浔立刻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看來他很會裝可憐。”
喬凡慢半拍地,“……嗯?”
“也許那三天晚上他不止熬夜練習,還和你們老師說了其他的。你們老師被他說的心軟了,才會帶他一起去校慶。”
“這樣嗎?”聽着葉浔冷靜到不起波瀾的聲音,喬凡紊亂的呼吸慢慢平複,他下意識被葉浔牽着思緒往前走,“你說他不會是我們老師的私生子吧……?”
“……”葉浔安靜兩秒,“有可能。”
喬凡愈發覺得自己猜的沒錯,“我的天啊,我們老師是個特别嚴厲的人,我想不出他隻對甯逸凡網開一面的其他可能。”
“就算不是私生子,”葉浔說,“可能也有其他關系——明天的表演你要謹慎一點,無論是化妝還是換演出服,最好提前檢查一遍,不要用陌生人的東西,也不要喝陌生人給的水。”
“放心,”喬凡忍俊不禁,語氣格外溫柔,“我倒要看看誰想不開敢惹我。”
電話裡,葉浔似乎歎了口氣,“喬凡,不要大意。”
“好吧,我聽你的。”喬凡裝出一副勉強地樣子。
葉浔這才對他說了晚安。
他覺得葉浔很可愛,自小生活在大家族中,他見過的陰謀詭計形式多樣,小到往舞鞋裡放玻璃碎片,大到用陽謀讓他無法登台演出——這其中一部分危險靠他的細心和家世有驚無險的度過,一部分也讓他喪失了機會。
喬凡溫柔地和葉浔道了晚安。
放下手機,他面上笑意蕩然無存,喬父喬母今天已經住進了學院安排的酒店,準備參加明天的校慶。同時,喬母借着思念為由,給他送來了一個保镖。
“查一下甯逸凡。”喬凡冷冷道。
保镖點頭。
“我要知道他和Lucas老師的關系。”
-
這一晚,又是不平穩的一晚。
葉浔夜裡被雷聲驚醒,窗外是遙望無盡的烏雲層,雨水連綿,從窗戶往外看,可以看見翻滾起伏的幽深海面。
額頭浸着冷汗。
葉浔輕吸一口氣,忍痛揉了揉額頭,最近他總是驚悸多夢,醒來後又什麼都不記得。
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他強迫自己放空大腦,重新睡下。
第二天,八點半,他的寝室房門便被敲響,門外的人正要不緊不慢地敲第二遍,門被拉開,屋内随即出現一個人影。
應該剛洗完澡、吹完頭發,葉浔額發浸着水汽,修長的手指輕輕握着門把手,側身站在門後,他穿着聖德爾學院盛大場合必須穿戴整齊的軍裝式禮服,漆皮長靴裹住小腿,神情冷淡而平靜:“什麼事。”
兩個男生一時茫然,片刻後才道:“紀哥找你。”
“嗯,”葉浔反手關上門,好像早就知道了他們的來意,“走吧。”
“你都不問問去哪兒嗎?”不太理解事情的走向,男生僵硬開口。
葉浔問:“去哪兒?”
“……校慶。”
葉浔低頭系上手腕的紐扣,擡眼,說:“知道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