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夏綿僵着身體,大腦一片空白維持着側睡的姿勢一動不動。
她想說不是的。
她是很怕看到他,但更怕看不到他。
她怕自己的喜歡再次露出馬腳,更怕自己的喜歡無處安放。
但她張了張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怕一開口,她的心事就再也隐藏不住。
對他的喜歡本就偷偷摸摸,因為沒宣之于口,她才敢悄悄的多看他一眼。
這樣的喜歡,因為不見光才能長久,被陽光一照,就會枯萎化成飛灰,消散無蹤。
良久,久到夏綿睜着的眼睛發酸、發痛。
她聽到身後發出椅子移動時摩擦地面造成的響動,緊接着是他腳上靴子踏上地闆的聲音。
在聽覺裡,他走了兩步,兩秒的停頓後,規律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是他在繼續往外,直到消失在門口。
他走了。
夏綿眨了眨眼,酸澀沖鼻,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她又一次惹他生氣了。
遺憾和後悔像兩把生鏽的鈍匕首,捅進身體時,并不會要命,卻會不斷往裡鑽,到達心底翻攪,直到破出兩個大洞,呼呼漏風。
心口的空洞讓她痛得蜷縮成一團。
被壓制着不準發出聲音的聲帶痙攣抽痛,她像在演一出關于悲傷的獨角啞劇。
“咔哒~”
熟悉的打火機聲音響起,金屬互相撞擊的餘韻振動,将在痛苦中不斷下沉的夏綿撈起。
她睜開眼,意識到了什麼,繃緊的身體不自覺的放松,緩緩的轉過頭,朝聲源看去
——他正斜靠在門框邊,一支腿微微曲起,嘴裡叼着一支煙,卻并不點燃,皺着眉頭望着虛空。
右手無意識的把玩着打火機,整個人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郁躁。
感受到來自她的目光,他轉過頭看向她,眉頭緊鎖,語氣沖得要命。
“怎麼?不想看到我,站門外也不行?”
-
齊靜彤回來的時候,看到站在門外的蘇慎北,簡直老懷大慰。
看看!看看!什麼叫懂事守禮的男青年啊!
因為知道自己和綿綿單獨待一起會惹來風言風語,對綿綿不好,竟然站到門口守着,多麼自覺!
簡直是當代優秀青年典範!
她要為曾經的偏見狠狠地向他道歉!
…當然隻是心裡想想而已,道歉是不可能真的道歉的。
于是她矜持的朝蘇慎北點點頭,算是對他高尚人格的認可,然後頭也不回的朝裡走。
夏綿已經擦幹了眼淚,見她進來,朝她笑了笑,然後偷偷擡眼去看跟在她身後進來的蘇慎北。
那根沒點的煙已經扔了,他身上那種壓抑不住的煩躁被仔細收斂,臉上沒什麼表情,更看不出喜怒。
不小心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夏綿一顫,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一旁的齊靜彤還在忙碌。
她将帶回來的藥一樣樣掏出來,看完說明書後分門别類的放好,然後給夏綿倒了一杯水,仔細的将服用時間和注意事項說給她聽。
看着明明總是大大咧咧,此刻卻格外心細的齊靜彤,想起早上她背着自己跑下五樓的場景,夏綿心裡有股溫暖的情緒不斷累積,直到滿溢,“彤姐,謝謝你。”
她鄭重的拉住齊靜彤,向她認認真真的道謝。
齊靜彤反手捏了一把她的臉,笑的格外大聲。
“妹妹這麼客氣?救命之恩,不如以身相許啊?”
夏綿被她逗得滿臉通紅,她還想說點什麼騷話,旁邊的蘇慎北卻突然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發出一陣不容忽視的動靜。
齊靜彤被他打斷施法,轉過頭去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滿臉無賴的表情。
“蘇慎北,先來後到,綿綿已經許給了我,隻能口頭感謝你了哈!”
她已經單方面把蘇慎北當做了朋友,心态放松,說起話來便格外随意。
但夏綿卻做不到将蘇慎北尋常對待,聽見齊靜彤的玩笑話,她的臉轟的一聲,從耳朵尖紅到脖子根。
“彤姐!”
她無奈的叫了一聲齊靜彤,齊靜彤見好就收,将水和藥遞給夏綿,不再逗她。
夏綿掩飾般的将水杯擡高,擋住自己紅透的臉,卻在這時,聽見屬于蘇慎北的華麗聲線慢條斯理的響起。
“夏綿,你怎麼說?”
他唇角勾起,下巴朝齊靜彤微微擡起,眉毛挑起的弧度和方才齊靜彤無賴的樣子如出一轍。
“噗,咳咳~”
夏綿差點将剛喝進去的水噴出來,但也被水嗆的咳嗽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