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言一出口,指尖躍動的深青靈力就疾射而出,落地化為一隻獬豸神獸幻影,與昨日不周山下相同,幻影消失,原地就出現了離貳法士。
離貳法士上一秒還在荊楚天疏閣,對着水鏡開大會,下一秒突然出現在玄真觀,立刻明白閣主察覺了他的怒意,慚愧道:“讓閣主擔憂了。”
裴牧雲冷聲問:“出了何事?”
“正要禀報閣主。”
離貳法士定了定神,理清思緒,才道:“昨日回到閣中,我們九座天疏閣所有法士,包括我們這些年救下的機術師、道士、儒生、僧人、妖修、鬼修、化形精怪及少數百姓,大家一起開了個會。
“我們九個是這樣想的,閣主既要對儒門動作,應該是按照咱們曾探讨過的,先從壯大隊伍開始。這些年咱們少納新人,想加入天疏閣的修士隻恨沒機會,咱們救下的修鬼精怪中,想加入天疏閣的就不少,昨日之事後,更有許多修士等在閣外。因此,從各方面看,咱們天疏閣都到了該納新招賢的時候。
“閣主還有玄真掌門後事需費神料理,我們九個就想着,先同大家夥一同探讨,議出一些共識來,再交給您參考定奪。眼下正好提前跟您說一聲,待會兒會開完了,還請閣主召我們九個過來一趟。”
一番解釋,條理清楚,對事務的預判處理也非常合适,那麼,想必是探讨中有了争執。
裴牧雲冷聲認可:“勞你們費心了。如此很是妥當。”
得到閣主認可,離貳法士内心欣喜,略微放松緊繃的心神,才繼續說道:“咱們救下的這些修鬼精怪,成分複雜,要求也各個不同,因此探讨了一夜,到現在,會都沒開完。閣主常說不可強求進步,但我認為,咱們眼下問題,并不是缺少進步,而是絕不可妥協退步。
“剛才,是吵得最厲害的一次,起因是有女修提出,凡是鼓吹纏足與貞節牌坊的儒修都不可收。我等以為這是共識,法士們都很贊同。咱們救下的那位大儒,鏡清先生,他也是極贊同的,還将酸儒習氣痛罵一通。但原儒門高層陳珠陳大人,就糾集一些儒修與他對峙了起來。
“陳珠大人的話,還是儒門内鬥那套,大帽子壓人,我也姑且轉述:他意思是,誰都知道,儒門這些年對女子松懈管教,全都是因為儒門之主姬肅卿的私生女,秦無霜,在儒門内步步高升。而鏡清先生也是有女兒的人。因此,鏡清先生支持女修提議,就被陳珠大人污蔑為是學儒門之主為女兒鋪路,指望女兒也加入天疏閣,像儒門秦無霜那樣,在天疏閣步步高升。
“咱們天疏閣救下的儒修,大體分兩類:一類是本就不在朝野中,因批評朝廷或儒門而獲罪的,比如鏡清先生;一類是身為朝野清流,因派系傾軋或直言勸谏而獲罪的,比如陳大人。這兩方互不對付很久了。
“在我冷眼看來,前者還是接受咱們思想,抱着儒家經典與咱們探讨,摒棄糟粕,互相進步的。而後者姿态拿捏,依然是滿腦子做官的心思,大有手握籌碼觀望之意。這次争執,更像是在試探咱們的容忍限度。若容忍了這次,不僅與咱們思想相悖,恐怕以後他們要搬出更多的儒家禮教來規訓咱們。”
“閣主,天疏閣是天道法網賜下的寶物,可庇天下寒士,卻不能成為藏污納垢之地!
說到這裡,離貳法士稍作冷靜,自嘲地笑了笑,對裴牧雲拱手道:“這都是我個人觀感,難免不夠公正。閣主也知道,我母親是罪臣之女,被禮教和儒修高官逼着嫁給癡傻的大族公子為妾,一生郁郁,因此,凡是滿口仁義禮教的儒修,我可都懷恨在心。”
聽完他的話,裴牧雲就明白了。
部分儒修把天疏閣當成了新朝廷,想趁招新争權奪利,搶走話語權。
裴牧雲眉間霜雪,毫不遲疑道:“恨得理所應當。你回去告訴他們,天疏閣永遠不會有高高在上的官,更不會把進步當作公主王孫的特權。凡是鼓吹禮教的,迫害女性的,無論是人是鬼,我天疏閣都不收,請他們離開。相反,無論修鬼精怪、男女百姓,隻要能将自己和他人視為同等同道,與我們志同道合,我天疏閣都有其一席之地。”
聞言,離貳法士内心激動,緊咬牙關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