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中,顧聽謠闖入了陳聞徹的空間。
不得不說顧明鹂很有手段,左右逢源,知道怎麼樣利益最大化。這幾天陳聞徹倒是回學校了,可是她發現他也不上課,總是待在容易翻牆出去的器材室辦公室睡覺,然後提前離校。
上次他們祖孫那樣劍拔弩張的氣氛,陳聞徹處分開除全不怕,特别不好管,她也不敢動江家的金孫。
反正自己也要換學校升職了,于是就對陳聞徹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本來江家也隻是要他到校就行。
陳聞徹握着她的手腕沒松,從上到下看了她一眼,頭發散亂,蘋果綠發圈落到肩頭。
白色校服衣擺沾着灰,短袖被扯開,露出鎖骨處的大片肌膚。
小臉有點發白,睫毛微顫,黑圓大眼不敢眨,藏着慌張,隻睜着看他沒有反應過來一般。
整個人灰撲撲地,像遊戲廳剛撿到的流浪貓,髒兮兮的警惕性極高地打量周圍。
房間外的走廊有三三兩兩男女的說話聊天聲,間或吐槽着顧明鹂的值日懲罰。
顧聽謠立馬辨别出來這是被顧明鹂罰做一個月大值日的刺頭學生們,他們最讨厭顧明鹂,也尤不喜歡她。
如果被他們看到自己現在這副這樣,不止不會得到一絲同情,還會覺得活該。而且自己跟一個男生衣衫不整共處一室,少不了又是一些新的難聽謠言。
不大的空間裡,兩個人四目相對。
陳聞徹剛想張口問她發生什麼了,顧聽謠下意識就伸出手捂着他的嘴巴。
她的手有點涼,眼睛眨着示意他不要出聲。
陳聞徹合上唇瓣,滑過她軟軟的掌心,大拇指按在他高挺的鼻梁骨上,鼻間有股淡淡的桃子清香。
顧聽謠支着耳朵聽着外邊的動靜,他們現在所處房間的正上方有一陣叽裡呱啦的皮球倒地聲,不鏽鋼玻璃窗被拉開又合上,很明顯追她的兩個人外校女生聽到樓下的動靜害怕露餡,已經逃跑了。
周圍瞬間歸于安靜,感官觸覺也被無限放大。對方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虎口處,顧聽謠擡頭看向陳聞徹。
窗外的橙黃夕陽順着小方窗散進來,為他周身鍍上一層薄薄的金晖,深深雙眼皮下的雙眸盯着她。
他想啟唇講話,比她手溫度更高的薄唇貼着她的掌心,有種暧昧感讓白皙的臉頰染上了淡粉。
顧聽謠連忙松手,低着頭後退了幾步,空間小,後背很快就撞上了置物架,最頂層的獎牌搖搖欲墜就要砸向她的頭。
陳聞徹抓着她的腕,把她拉到面前,但她破了的校服被挂鈎勾住,嘩啦一聲,上衣背後抽絲被劃開更大的口子。
半散的長發擋着肩背,隻露出半個瘦削孱弱的蝴蝶骨。
身後是獎牌落下的巨大聲音,顧聽謠還未伸出手捂着後背,頭頂視線就被一件黑色風衣罩住。
耳邊是陳聞徹低磁的聲音:“披上吧。”
是他的黑色沖鋒衣外套。
顧聽謠低着頭伸手把衣服套了上去。衣服很大很大,直接蓋到她的大腿根處。
慌張地向上拉好拉鍊,周身被他熟悉的薄荷香籠着,後背不再發涼,套好衣服就像鎖住了一切的不安跟恐懼。
血液回流,體溫回升。
顧聽謠将頭發從衣服裡拉了出來,悄悄打量起這間小房間。
幾個黑色金屬置物架擺滿了獎狀獎牌,房間正中擺着一間黑色辦公桌,桌面放着一盆仙人掌,煙灰缸裡的煙頭還冒着一縷淡煙。
電腦屏幕上閃着一些顧聽謠看不懂的綠色代碼。
陳聞徹背對着她慢條斯理地将桌上的東西收好。
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安靜了下去,陳聞徹終于轉身看向顧聽謠。
他的黑色風衣外套罩在她身上過于寬松,長袖垂着都看不見她的手。
黑色立領的拉鍊被她拉到最上邊,露出小小尖尖的下巴,耳間鬓發散着。眼尾微微發紅,緩緩轉着眼珠子打量四周,像誤闖進森林的小鹿。
陳聞徹半靠着辦公桌,手裡轉動着辦公室的鑰匙:“顧明……”他稍停一會,“顧主任也就是你姑媽,前天到光瀾拿了這把鑰匙給我,現在這裡歸我管了。”
果然,姑媽永遠隻尋利而為。光瀾,她有多少年沒踏足一次了。猶記得中考前夕她發燒中暑,整個人虛弱難受,壓力大身體弱,那會實在熬不住了有點渴望親人在身邊,撥了電話給顧明鹂。
姑媽的聲音冷冰冰的,隻道光瀾太遠了,沒法過來送她去醫院。待會還要去接君寶下課,讓她自理。
現在居然能專程送把鑰匙給陳聞徹,顧明鹂或許都不知道對面329住的人是她吧。
顧聽謠早就該明白,沒人在乎她發生了什麼,永遠隻會叮囑她要安分不要跟父母一樣惹事,丢了顧家的臉。
陳聞徹見她半垂着頭不作聲:“你剛剛發生什麼了?”
顧聽謠半擡眸看他,一向疏懶的俊臉,罕見的神情正經起來問她。
長長的袖子蓋着她掐得發紅的手掌,她沉了肩膀,搖搖頭說着拙劣的謊言:“球類器材室燈壞了,摸黑摔倒了,不礙事。”
什麼樣的摔倒能狼狽到衣服都快破成兩截。
白淨小臉勉強挂着笑容,她有意隐藏,他也無意追問。
陳聞徹翻動打火機,嘴角彎着,好像在開玩笑:“明天就得讓顧老師換燈泡。畢竟這可是号稱朝城最好的學校,怎麼也黑成這樣。”
一番話看似玩笑,卻道出他對朝中的不屑。什麼才是别人說的最好?所謂最好不照樣藏着黑。
不敢看他那雙深沉的黑眸,顧聽謠隻敢盯着他把玩打火機的手看。
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梁任霖的電話:“徹爺,我都在朝中後巷喂了好久的蚊子了,怎麼還沒見到你。”
陳聞徹曲着手指輕叩桌面:“嗯,這就出來。”
“趕緊呀,我還以為徹爺才去朝中幾天就跟新妹妹約會了。”
梁任霖一向口無遮攔,陳聞徹掐掉電話,直起身将電腦關了。
顧聽謠靜靜站着,聽到對面的調侃,原來他就早回校了隻是沒來班上上課。
陳聞徹把窗戶合上,回頭發現她還是站着沒動,寬松的黑色外套襯得她更白更瘦弱。
“植物園有個後門通往後巷,我帶你出去?”
她現下校服都壞了,确實不願意從正門出去,咬着唇沖他點頭。
長又黑的走廊,她亦步亦趨地跟在陳聞徹的身後。器材室與植物園有一條連廊。他推開連廊門,屋外夕照傾瀉進來。
陳聞徹停下步伐,望向植物園二層連着校外牆上的窗戶,現在洞開着,被風一吹還啪啪響,顯然剛剛有人是從這裡翻牆進來的。
“看來明天還得讓顧老師來裝個監控了。”
顧聽謠看着他,黑珍珠一樣的眼睛裡閃着少年下颌線處逆着的夕光,很亮很熱。
陳聞徹指間旋着一把備用鑰匙遞到她眼前:“拿着,以後有事就到爺的地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