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是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生物,沒有之一。
無論是草原騎兵還是平原牛仔,無論是英雄、大俠還是佐羅,都要騎乘在一匹駿馬上才顯出威風之态。
林雪君騎着蘇木随着畜群緩慢前行,每每擡頭遠眺,都能看到更高更遠的前方。
好像很遠的路,蘇木可以很快便抵達。
當它輕快地颠起來時,林雪君便覺得自己像在乘風飛行,仿佛隻要展開雙臂,就能駕馭着這股風飛起來一般。
林雪君雖然裹得像個球一樣,臉上也隻露出眼睛,卻仍在享受馳騁時禦風的快-感。
馬真的太好了,比任何豪車都更酷。哪怕是會讓屁股發酸發痛的颠簸感,也讓人更明确地感受到好馬肌肉發力時的力量感,和奔跑中的爆發力。
蘇木可真迷人。
林雪君并不舍得一直騎馬,畜群吃草溜達,她便也放長繩子、牽着蘇木讓它邊溜達邊吃草。
她還會在它出汗短毛打卷時,用皮袍袖子幫它擦幹毛。當它走過來用她的背使勁兒蹭毛,拱來拱去時,她也站直了任它拱蹭,乖乖給它當行走中的人形毛巾。
踢開積雪發現好草的時候,林雪君總是第一時間喊蘇木的名字,朝它招手。起初蘇木對她的呼喊愛答不理,後來發現她總在有好吃的時喊它,這才漸漸對她的呼喚有了反應。
林雪君忍住一直愛撫蘇木的沖動,努力把心思拽回放牧工作上。
于是除了找好草外,她開始盡職盡責地一邊趕路一邊撿路上的小石子,大小合适的都丢在身後的背簍。
遠處的阿木古楞每每發現她投去打量的目光,都會撇開眼睛,或者拉低帽檐。
其實林雪君早就發現了,這小子眼睛是異瞳,一隻藍色,一隻淺琥珀色。他還以為自己遮掩得挺好,不想讓人看見呢。
因為這裡挨着俄羅斯邊境,好多東北漢人或蒙人跟俄羅斯人的混血,俄羅斯那邊其實也一樣,邊境本就是這樣的。
北疆人長着一張俄羅斯臉孔,卻講一嘴地道東北話的事在未來更是屢見不鮮。
不知道小少年是青春期敏感,因為自己的與衆不同而覺得别扭,還是小時候受到過什麼排擠,才如此介意自己的眼睛。
其實挺好看的。
收回視線,彎腰撿起一塊兒石頭,她仔細看了看,有點大,便丢在一邊,又去尋小一些的。
人在冬日草原上行走,總是呼哧帶喘的。衣服裡三層外三層地裹,大帽子和厚圍脖将臉遮得嚴嚴實實,喘口氣都難,當然會喘了。
噴出去的熱氣從圍巾上面冒出去,跟冷空氣在睫毛處、帽檐邊交戰,結成一點一點的小冰霜鑲嵌在睫毛和帽檐的毛絨上,像是生了冰霜白發的白毛精靈。
林雪君小時候就最喜歡睜大眼睛看被冰霜鑲嵌并拉長的睫毛,白閃閃得很有趣。
現在又重溫,仍能體會兒時的童趣。
還有用力踩雪,聽嘎吱聲,一直聽不厭。
蘇木被她牽在手裡,走走停停,也時不時低頭啃幾口草,或擡頭看看白雲和蒼鷹。
遠處有秃鹫盤旋。
那片天空下方一定有屍體,說不定正有狼群在收割美味黃羊,将秃鹫都吸引過來,又懾于狼群兇猛不敢争搶,才一直盤旋着等待時機。
阿木古楞變得更加警惕,望着那方向的目光都嚴峻了起來。
那表情出現在一個十三歲小孩臉上,在未來人看來十足可愛。但對于處在同一片草場,面臨同樣危機的人來說,就成了不那麼可愛的危險信号了。
林雪君拍了拍馬背,手掌輕輕向下一壓,腳下一蹬便上了馬,動作輕盈熟練,甚至沒有去踩馬镫。
前世在草原上,她從小跟馬兒一起長大,早将上馬的技術練得娴熟了。之前在大隊長面前不過是藏拙,才沒有露這一手。
阿木古楞一手攥着馬缰,一手扣在背後的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