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甯王一劍
莫經羲在很近的距離就這麼看着青葛。
他神情有些恍惚。
這女子清隽冷淡,肌膚冷白,眼底沒有多餘情緒,這不是她。
但是那骨相,那肌膚,那點翠一般的眸子,還有那纖細的黛眉,幾乎以假亂真。
這一刻他甚至疑心,這世上也許原本有兩個她,這隻是另一個她。
于是他便仿佛受到蠱惑一般,眼神柔軟起來。
他終于開口:“真不後悔?”
聲音低啞,竟帶着幾分暧昧的不舍。
青葛微挑眉,眼角餘光中,看到那莫經羲幾乎緊貼在自己耳畔,他的呼吸就那麼灑在自己臉頰上。
她困惑,微歪頭避開,低聲問道:“怎麼,不舍得錢了?”
莫經羲神情微凝了下,之後略回撤。
他看了看窗外,到底是要小心着,于是口中恭敬地說着嫁妝清單,不過眼睛卻看着青葛的。
他問道:“小娘子說哪裡話,這些都是要給你送到王府的,都會安置妥當,凡事你放心便是。”
他明說嫁妝,實說銀錢。
青葛輕笑了下,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才道:“那就勞駕莫先生了。”
莫經羲靜默地看着青葛,看着她笑起來的眉眼。
她明明在笑,骨子裡卻有一種别樣的冷漠,好像這個世上沒什麼事會被她看在眼中。
他不得不承認,看着這樣的她,他竟生了不忍心,不想讓這樣的她踏入甯王府。
嫁給别的男人,成為别人的妻,哪怕是一個仿造的赝品,他也生了不舍。
可他并不能做什麼,隻能說說嫁妝,之後準備告辭。
青葛:“那就不送了。”
莫經羲便起身,不過起身間,卻是一個不經意的俯首。
青葛神情微頓,之後便聽到耳邊沉沉的聲音:“甯王性情詭異,黃教狼子野心,自己萬事小心。”
說完,人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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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卻下起雨來,細雨霏霏中,懷禹山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淺淡的煙霧,于是這一路的送親便添了幾分奔波。
青葛察覺到,三位暗衛就隐在自己所乘坐的馬車之後。
也許别人并不能察覺,不過曾經和他們氣息相通的青葛自然明白,他們處于緊繃之中,仿佛已經拉滿的弓,随時會射出離弦的箭。
她微合着眼睛,略靠在那軟綢引枕上,心裡卻快速盤算着。
禹甯地處偏僻,往西便是西淵,西淵多民族混居,各方勢力割據,一直處于亂戰之中。
這些年朝廷自然想收服西淵,但一直不曾如願。
十年前,年僅十三歲的甯王被封在禹甯,其實是為大晟鎮守西大門。
在她離開甯王府之前,甯王和夏侯家聯姻之事還未曾被提起,如今朝廷突然下令聯姻,顯然是出了什麼變故,以至于不得不盡快聯姻。
可能的原因有二,一是内亂,黃教猖狂作亂,二是外患,西淵野心勃勃,有所圖謀。
甯王那人,驕傲高冷,目無下塵,他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輕易和人聯姻。
那必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了。
青葛這麼想着,陡然記起來,這夏侯見雪的母親似乎出自西淵,是一位西淵小部落的公主。
所以天子要甯王迎娶夏侯見雪,又通過夏侯見雪母族的勢力來拉攏西淵部落,由此來瓦解西淵勢力,讓他們四分五裂,再無暇在邊境作亂?
青葛想着這些,面上雖沒什麼表情,不過其實已經暗自運氣。
這幾日她都會在睡前或者無人時,休養生息,運功療傷,調養自己的身體。
不過可惜,她隻享受了那麼幾日的溫湯,到底是效力不濟,她還是得想法弄些上等溫補藥材來助力自己祛除寒毒調養身體。
昔日那頂頭上司并不是好相與的,自己如今要和他同床共枕,還得設法瞞過他,還得設法從他那裡掏一些好藥材,想想就難。
正這麼想着,突而間,就聽耳邊傳來一陣迅疾風聲,那是鐵器滑過長空時的尖銳聲音。
青葛瞬間緊繃,下意識幾乎讓她拔地而起。
不過在一個呼吸間,她将手輕輕按在了一旁的軟枕上。
她現在是夏侯家小娘子,而不是暗衛三十七号青葛。
殺人放火,看家護院,那是别人的事,和她沒關系!
所以青葛平生第一次,克服了自己的本能,對外面的危險視而不見。
那道尖銳的鐵器自馬車上方險險擦過,砰的一聲打碎了馬車上面的木圍,于是便有木屑自上方簌簌落下,有一些恰落在青葛身邊。
而這個時候,三位暗衛已經騰空而起,衆侍衛也已經迅速擺開陣型将這馬車團團護住,疾風之中,是齊刷刷的铿锵拔劍聲。
青葛身邊的丫鬟已經慌了,唯獨羅嬷嬷,隻淡定地看了眼青葛。
她看到青葛按在那引枕上的手。
她扯唇,眸間泛起一抹了然。
到底是外面找來的赝品,是沒見過世面的,這時候估計已經怕極了。
莫經羲對她的諸般調養,也隻是調養一個皮相罷了。
這時候,青葛正留心聽着外面動靜,可以聽出,此次偷襲者衆多,有十七位,都是西淵頂尖的殺手,這些人顯然是籌謀已久,要在這裡發起攻擊,他們憑借着天時地利,來勢洶洶。
此時雙方惡鬥正酣,時不時有悶悶的慘哭聲,血濺肢飛間,屍橫體躍,馬車外轉眼已經猶如修羅地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