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塵沙之墓（7）

現狀的轉變遠遠突破了預期，若不是親眼見證了這樣令人瞠目的現場，任誰都不會相信，長達三個月的奇異沙塵暴驟然退去，最後竟誕生了這樣一頭堪比山巒的白色巨獸。

整片營地喧鬧不止，緊張得仿佛将要經曆一場惡戰——五公裡的距離其實并不遠，那巨獸威嚴無比的姿态使帝王谷立刻成為了一片危機之所在。誰也不知道那巨獸到底是何方來曆，也不知道它是敵是友，更不知道它将要做什麼。假設它直奔探索部隊的營地，這五公裡的路程根本要不了幾分鐘。

沒人敢輕舉妄動，這次任務的所有資料裡都沒有提到這頭巨獸。巨獸的咆哮如雷貫耳，但也僅僅是持續了一小會兒就停了下來。它緩慢地轉了轉脖子，像是在四處觀望着什麼。地面的震感又開始變得明顯，但是比剛才更有規律，好像是那頭巨獸開始行動了。它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巒的上方，大概是下了山，往别處去了。

帝王谷的四周全是荒漠，它能去哪兒？

神田立刻叫來了營地裡負責整合情報的負責人——既然之前就說過在帝王谷周邊有安排人員，隻要觀察據點及人員還在，那麼他們一定能夠第一時間觀測到那頭巨獸的動向。

結果如他預料的那樣，負責觀測的隊員所處位置恰好避開了巨獸活動的範圍，因此很幸運地躲過了先前的沙暴與山崩。根據他們發回的報告顯示，那頭巨獸從山頂上下來之後，就開始向西前進了。

“墓穴的情況怎麼樣？”神田又問道。

“觀測小隊已經迂回過去了……基本可以确定墓穴完全損毀，半座山都坍塌了。”

好好的墓穴忽然塌了，又沒有AKUMA的報告，那就是墓穴裡面的東西在作祟。是那個銀色眼睛的木乃伊搞的鬼？它把墓穴炸了？

想起巨獸顯現之前的異常——那些沙塵是被某個處于核心的東西吸收過去的，位置似乎就在墓穴附近。而且，這又是出現在山體崩塌的巨響之後，所以，這頭塵沙巨獸的出現，該不會也是因為那個銀眼木乃伊吧？

聽完有關巨獸的最新報告之後，神田決定立刻出發，直奔巨獸前進的位置。按照前線探索部隊的回報，它的前進速度并不是很快，距離沙丘遍布的區域還很遠。但它的體型太大太顯眼，加上很可能攜帶innocence，吸引AKUMA的概率很高，所以他們必須在AKUMA有所動作之前先和巨獸接觸。

更何況，就算沒有AKUMA，他們也不能放任巨獸就這樣向西前行。

帝王谷以西的沙漠屬于撒哈拉沙漠的範圍，那是世界上最大的一片沙漠，憑借人類的力量根本沒法深入。依照現有的裝備，如果他們立刻騎馬追趕，那麼在馬匹的蹄子陷入沙地無法邁步之前，追上還它并非難事。要是任它走進撒哈拉沙漠深處的話，再想要回收它身上的innocence，那就真的是難于登天了。

想起提耶多爾元帥在帶他遊曆期間以“技多不壓身”為由教他騎了幾天馬，神田越發覺得那藝術家是不是真的會預言術——盡管元帥比起騎馬更擅長駕馬車，教他的也隻是騎術中的基礎，但神田至少能夠保證自己騎在馬背上時不被馬匹撅下來，。

幸運的是，随着巨獸開始行動，沙塵沒有再出現。沒了遮擋視線的障礙，加上馬匹的腳程遠比人來得快，神田他們的行動就更迅速了。原本看似隻是路過的庫洛斯元帥也牽了馬一同出發。神田當然知道，面對這種未知的情況，可靠的戰鬥力當然是越多越好。或許這次任務會因為元帥的加入而更有勝算，可他還是忍不住回想起巨獸乍現時，庫洛斯元帥所說的那一段描述。

——它的氣力在腰間，能力在肚腹的筋上。它的尾巴如杉木般挺直，肌肉如石頭般結實，骨骼如銅鐵般堅硬。

煞有其事的描述，就像是曆史上的某個時期真的存在過這樣的怪獸一樣。

“那個巨獸到底是什麼？”

幹燥的風中依舊混着沙粒，神田終于忍不住問道。他總覺得庫洛斯元帥好像在刻意引導他往某個答案的方向思考，而這個答案，他似乎應該早就知道了。

庫洛斯元帥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了神田一句：“她的本名應該是加奈·法爾羅特，怎麼自稱‘貝希摩斯’？她很喜歡這些遠古巨獸的傳說嗎？”

忽然聽元帥提起這個，神田愣了一下。

她是有意抹去自己的姓氏的。雖說是因為對貝希摩斯的名号印象深刻才以此為代稱，但更大的原因是因為心中有愧，自認為無顔再稱自己是法爾羅特家的女兒——這是當初加奈自己說的。

“誰知道，她喜歡什麼傳說都跟我無關。”随口應了一句，神田并沒有說出其中的細節。這對加奈來說就是一道傷疤，即使她不在場，神田也不會向旁人随意提起，“再說了，貝希摩斯怎麼了？”

前方傳來了陣陣巨足踏地的震顫，馬匹因為不安，腳步有所放緩。即使如此，巨獸前行時邁動腳步揚起的塵埃也越來越清晰可見，他們離追趕的對象越來越近了。而庫洛斯元帥有意提起“貝希摩斯”的目的，似乎也越來越明晰了。

“你該不會覺得那頭由沙子彙成的巨獸，就是傳說中的貝希摩斯吧？”一邊安撫着有些緊張的馬匹，神田問道。

“猜想而已。”庫洛斯元帥說，“它和書中描述的樣子很像，而且，它不是一直往西邊走嗎？”

“那又怎麼樣？”

“傳說中貝希摩斯居住在丹代恩沙漠，而帝王谷一直向西就是撒哈拉沙漠的邊界。說不定這大家夥一路向西，就是因為對沙漠有種獨特的依賴感。”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去攔它反而不對了？”

“那就不知道了。”

對方依舊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嘴上說着不知道，可看起來好像什麼都知道。神田有種被對方三言兩語就輕松拿捏的不悅感，忍不住來氣：“哼，還以為你知道很多。”

“一個是驅魔師小姑娘，另一個是‘大洪水’之時與舊世界一同毀滅的巨獸，兩者都叫同一個名字，你就不奇怪他們之間有沒有聯系？”庫洛斯元帥笑了起來，但很明顯，他笑得很嫌棄，“任何可疑的線索都得留神，提耶多爾沒教過你嗎？既不謙虛又這麼沒禮貌，你還是回去歇着吧。”

“少來管我！”

要不是因為距離此次任務的真相越來越接近了，神田根本不想和這個人有任何接觸——多一秒鐘都讓他暴躁得想打人。

不過，元帥的話确實有些道理。

加奈用“貝希摩斯”作為自己的代稱，這肯定是巧合，但他們要面對的這頭巨獸真的是傳說中的貝希摩斯嗎？就算和書中記載的描述類似，可這都是幾千年前的傳說，又沒人見過真正的貝希摩斯長什麼，憑什麼來斷定那堆沙子聚成的就是它呢？

再說了，就算它是貝希摩斯，那它和加奈又有什麼關系？既不處于一個時代，更不是一個種族，哪怕加奈用了貝希摩斯的名字，也沒法斷定他倆一定有關聯吧。

與其糾結這兩位“貝希摩斯”有什麼聯系，不如把問題的重點放回這次任務涉及的innocence和那雙銀色的眼睛——這兩者的關系才更令人費解。

是因為innocence的存在讓那雙銀色的眼睛“蘇醒”了，還是因為銀色眼睛的主人為了引他們前來，才有意讓innocence引發一系列的異象？

這之間，何為因、何為果，神田已經完全摸不清楚了。

真相變得愈發撲朔迷離，但又似乎觸手可及。既然還是沒法直接觸到，那就幹脆先不管。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先追上那頭巨獸。追上它之後，困擾他們的一系列謎團，或許就會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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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逐漸滑向了西邊的天空，神田他們也趕上了先行追蹤的探索部隊。他們一起追上了巨獸。但即使是這樣，他們并不能輕易靠近。

距離尚遠的時候，神田還沒覺得這塵沙巨獸有多大，等他們趕上巨獸緩緩而行的腳步之後，他才發現這通體由沙子聚成的怪獸，确實是神話傳說裡才會有的生物。它是那麼巨大，光看脊背的高度就足有數層樓那麼高。它的頭顱無比碩大，一張巨口要是張開，仿佛能瞬間吞下一輛馬車。它的四條腿比神廟裡最粗的立柱還要粗上幾倍，撐着地面的指爪鋒利異常，仿佛輕而易舉就能撕開一頭大象。它還有一條粗而寬的尾巴，随着它在沙漠裡前行的步伐，那尾巴在它身後能拖出一條蜿蜒的深溝。

雖說他們追上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讓這怪獸停下腳步，可面對這樣一頭龐然大物，僅憑他們，要怎麼做才能攔住它？

“它從帝王谷的山上下來之後，一直都保持着這樣的速度往西邊前進，也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我們朝它的頭部打信号彈，試圖幹擾它的注意力，但它完全不予理會。”探索隊員彙報道，“巨獸周身激起的沙塵範圍很大，也很難預測它的行動方式，我們怕靠得太近導緻馬匹受驚，所以隻能一邊保持距離觀察，一邊再想别的辦法。”

“結界裝置有用嗎？”

“不行……它太大了，體型超過了結界裝置的拘束範圍，即使用我們攜帶的所有裝置一起圍捕，也沒法将它全身都封進結界裡。”

風把沙塵吹得紛紛揚揚，恐怕數公裡之外都能看見。為了配合巨獸前進的速度，一行人放慢了腳步，同時與并行的巨獸之間保持了大約三四百米的安全距離。可這樣一來，他們離營地就越來越遠，也就越來越深入沙漠，時間一長，對他們來說完全沒有好處：現在時間是午後，如果時間拖到黃昏甚至夜晚，沙漠夜間驟降的氣溫和劇烈的溫差能要他們半條命，而他們并沒有做好在沙漠裡過夜的準備；同時，即使現在腳下的地面還算堅固，馬匹還能走，但如果再深入一些，到了全是沙丘甚至有流沙的地區，馬不能走了，光靠他們自己就更沒法走了。

總不能陪着這巨獸繼續前進，他們可沒有時間來陪跑。先前在營地遠遠看着巨獸在山巅成型的過程時，神田就注意到，這巨獸是依托某個“核心”才将漫天沙塵聚集到一處，進而形成了這樣巨大的形體。也就是說，這龐大的外形看上去再有壓迫感，也極有可能是一層保護殼或是僞裝。藏在它體内的那個“核心”才是維持巨獸形體、控制它不斷走向沙漠的根源。

神田有種預感，隻要把這巨獸體内深藏的“核心”挖出來，巨獸以沙塑成的軀幹一定會迅速瓦解。到那時候，什麼銀眼木乃伊，什麼innocence，所有的真相定會暴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