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然從小家境優越,但是從沒有看不起家境貧寒的她,沒有太多公主病,願意和她一起玩,吃路邊攤。
她第一次來月經時,弄髒了褲子,是周怡然幫她擦幹浄。
她沒錢吃早餐時,周怡然也會給她帶多一份。
她們一起追星,租小說一起看。
她上課打瞌睡,周怡然會幫她看哨。
和周怡然的點點滴滴一幕一幕在腦海裡浮現,莫杳都記得她的好。
而今天的周怡然變得非常陌生,她眼神裡透露着厭惡、嫉妒和傲慢,這是她從前不會有的。
其實從她和程一諾在一起後,就已經變了,程一諾也變了,一切都變得那麼陌生。
俯瞰夜晚的萬裡大地,飛機逐漸高升,城市的星星點點越來越渺小,莫杳眼眶裡隐忍許久的淚漸漸模糊視線,看見玻璃窗上映襯着哭紅眼眶的自己。
此刻,巨大的孤寂感如潮水般将她吞沒,心口處隻剩下一個大洞。
那些與他們糾纏的過往,也該告一段落了。
夜班飛機回到帝都,正在下着瓢潑大雨,落地已經淩晨一點,莫杳還處于恍惚狀态,和同事們告别後,她獨自站在街頭,雨水打濕了她的帆布鞋。
突然有點迷茫,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往哪走。
手機這時震動了一下,是束伽,問她回到哪裡了。
莫杳回複:【剛下飛機,在打車回家。】
她打到車後,手機就沒電自動關機了。
帝都的這場秋雨,下了一整天,似乎沒有要停歇的意思,雨點“滴答滴答”地拍打着窗戶,牆上的挂鐘,秒針一圈圈的跳動着,和雨聲的節奏仿佛譜成了一首曲子。
段齊晞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已經淩晨一點半了,莫杳還沒回來,手機關機了。
“你姐剛說回到哪了?”他走進束伽的房間問。
“她說剛下飛機,在打車回家,然後就沒回複了,哥,你說她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束伽從床上翻身起來。
段齊晞沉思了幾秒,轉身拿起兩把雨傘準備出門,對束伽說:“我去接她,你明天不是還有早起參加中文考試嗎?你先睡,别擔心,”
他把連帽衫的帽子扣在頭上,撐着傘沖進雨裡,一路找尋。
“姑娘,前面的路封住了,隻能麻煩你在這下車了。”
司機開到公交站,就把她放下來走了,但是距離他們家還有九百多米的路,幸好這裡還有個棚子可以避雨。
莫杳掏出手機,嘗試重新開機,電量不足開了又自動關上,隻能倚靠在公交站牌邊,眼神呆滞,雙目毫無神采,有的隻有無盡的空洞,仿佛靈魂被掏空了一般,身體和靈魂都疲憊到了極點。
現在她隻有兩個選擇,一,在這等雨停,但可能要等到天亮,二,現在淋雨走回去。
她猶豫躊躇了一會兒,低頭看見自己已經滿是雨點泥巴的鞋子,算了,不必在乎更濕更髒了。
決定後,莫杳毅然決然地沖進雨裡,剛沒跑幾步路,手機就從衣服口袋甩飛出去,掉在了地上,她跑回去蹲下身去撿,屏幕被摔得稀碎,全身泥水。
她頭上方的雨突然停了,一雙熟悉的運動鞋映入眼簾,仰頭看見撐着藍色雨傘的段齊晞,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穿着灰色連帽衫,清冷立體的五官在昏黃路燈的照耀下,多了幾分神秘感,他的臉被雨水打濕,頭發緊貼額角,衣服的肩膀處濕了一大片,氣喘籲籲的樣子,顯然他是一路跑過來的。
莫杳愣愣地擡頭,望着面前的段齊晞,突然鼻子酸澀感湧上來,緩緩站起身,“你怎麼來了?”
“你電話打不通,束伽擔心你,讓我過來接你。”
段齊睎另外一隻手還給莫杳打了一把傘,想遞到她的手上,發現她還拿着兩個包,沒辦法騰手出來打傘。
“你過來我這吧,我們打一把傘。”他低沉磁性的聲音,伴随着雨聲顯得特别溫柔。
她邁步走到他的傘下,兩個人在這狹小的空間裡,能清楚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莫杳的頭不小心挨到他的肩膀,突然間條件反射地彈開,腳下一崴,身體一個踉跄前向。
段齊晞及時抓住她的胳膊,莫杳眼看自己快要撞進他的懷裡,身體盡量控制刹住車,卻又差點往後倒去,他另一隻手一下子攬住她的後背。
就這樣,莫杳的腦袋埋在了他胸膛的位置,鼻息間盡是段齊晞衣服上特有的淡淡味道,像是剛被太陽曬幹的味道,又夾雜了些許雨水。
“咚咚咚,砰砰砰——”
像是在打擂鼓的聲音,莫杳分不清這是誰的心跳聲了。
他的懷抱寬闊而結實,溫暖而安全,這一瞬間,她突然有點貪戀這個意外的溫暖擁抱,今天所受的委屈,仿佛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他們彼此都沒說話,周圍仿佛一切都靜止了,隻有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
莫杳垂下來的雙手緩緩擡起,指尖離他的腰間相隔半寸,懸滞在空中,段齊晞的呼吸聲清晰的傳到她耳朵裡。
她不由得擡眸望向他近在咫尺的側臉,此刻他的眉頭微皺着,額前劉海和鼻尖都挂着雨珠,剛好低頭和懷裡的她對上眼神。
就這短短的一秒鐘靜默裡,莫杳感覺自己整個世界在雨幕中颠倒,頓時眼神慌亂閃躲,掙脫開他的擁抱,往後退了一步。
莫杳收回尴尬的手,捋了捋額頭上的劉海,低着頭說:"謝謝。”
她的聲音低低的,帶着幾分怯懦,還有幾分疏遠。
段齊晞沒有回答,隻是把傘移向她那邊,擋住風雨。
微風吹起他額前的短發,露出他深邃的眼睛,雨水順着臉頰滑落到下颌,滴落進衛衣領口,他的眼神有些迷蒙,像是被什麼東西籠罩了一般,讓人無法琢磨透徹。
雨越下越大,打在傘上的雨滴,“啪嗒啪嗒”地敲擊着傘面,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我們回家吧。”段齊晞收回目光,輕輕地說。
“嗯。”莫杳點點頭。
兩個人默默地并排走在公交站台旁的馬路上,莫杳的腳步很慢,像是蝸牛一樣。
雨水順着雨傘的檐沿滴下來,形成一道小小的溪流。
這樣寂靜的淩晨雨夜,誰都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