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人群突然間響起來,段齊晞發來信息:到家。
坐飛機都長達二十幾個小時的奔波,簡直坐到懷疑人生,莫杳再次對束伽和段齊晞的年少勇氣,肅然起敬。
出了關口後,在清一色外國人接機人群裡,零星幾張亞洲面孔間,遠處隐約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面孔,朝着他們的方向揮手。
她化着精緻的妝容,一身的名牌服裝,手裡拎着香奈兒的包包,莫杳不太敢确認,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束伽搶到她面前去,向女人回應揮手,興奮大喊:“媽媽!”
“伽伽!I miss you!”林漫雪先抱住了朝她跑來的束伽,像是拿回了失而複得的寶物,愛不釋手,又在他的左右臉頰上親了兩口。
莫杳怔怔地站在他們身後,不好打破他們母子團聚的氛圍,自己内心裡又敏感起來,此時此刻的自己真像個外人。
直到林漫雪松開束伽,關切地替他整理略顯單薄的衣領,才突然驚覺般擡起頭,視線撞上莫杳複雜的眼神,差點忘記自己還有一個女兒的存在。
“阿杳......我是媽媽。”林漫雪快步上前,握住莫杳冰涼的雙手,心裡有很多話想說,最終隻化作了一句話。
她冷得快僵硬的手被林漫雪包裹起來,來自手心的溫度傳到了心裡,頓時如同融化寒冬臘月裡的冰霜,唇齒間緩緩吐出一個字:“媽.......”
“你手怎麼這麼冰啊?你倆姐弟也不穿多點真是的,雖然L A不會很冷,但日夜溫差還是挺大的,你們有沒有帶厚衣服回來啊?沒有媽媽帶你們去買......”
林漫雪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她無所适從,隻能聽着點點頭。
他們邊聽媽媽唠叨,邊拉着行李箱走到了一輛奔馳小車前。
莫杳坐在後座,透過鏡子觀察安靜開車的林漫雪,多年未見她已經四十多歲,可歲月仿佛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迹,比自己記憶中的媽媽,多了幾分成熟和鋒芒,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沉澱後的從容氣場,再也不是那個軟弱無能的媽媽。
從後視鏡裡捕捉到莫杳的凝視,林漫雪嘴角牽起一抹苦笑,“阿杳是不是覺得媽媽變老變醜,認不出來了?”
“是認不出來了,因為媽媽越來越年輕好看了。”莫杳向前靠近她補充道。
她瞬間被逗得笑逐顔開,“我可是砸了很多錢在臉上保養的!什麼化妝品護膚品都是要最好的!如果還不好看,那這錢可是白花了!”
莫杳望着前排媽媽和束伽,他們那好看又相似的側臉弧度,幾乎可以确定自己普通的長相基因,就是從她爸那出了錯的,為什麼偏偏沒有遺傳媽媽呢?
那她就更加好奇束伽親生爸爸的長相了,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會讓媽媽願意和他假結婚,後來又弄假成真留下了呢?
車子駛入一大片靜谧的住宅區,最終開進一座獨棟兩層灰白色調的房子車庫裡,眼前這美劇裡常見的場景,此刻真實地鋪陳開來。
束伽興奮地打開了密碼鎖門,房子的燈一下子全部打開,房子雖然很大,卻透着一股疏離的冷清。
牆上挂的照片都是小時候的束伽,并沒有他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仿佛沒有一家人生活過的痕迹。
莫杳環顧四周,奇怪地問起:“叔叔不在家嗎?”
林漫雪把車鑰匙扔在飯桌上,正倒着第三杯水的手頓了頓,随即扯出一個略顯生硬的笑容,解釋道:“束伽爸爸去出差了,過幾天才能回來。”
“姐姐,我和你說,我爸爸他比superman還要忙!從小到大在家的日子就沒幾天的!”束伽一邊吐槽,一邊打開自己的行李箱,把準備的帝都特産禮物拿出來給林漫雪,“媽媽!這是烤鴨!我們明天吃這個吧!”
“你這孩子,居然把烤鴨和衣服一起放?不全都是味道啊油啊......”
莫杳順着樓梯往上走,總共四間卧室,另外還有衣帽間和書房等等。
“阿杳,媽媽給你收拾了這間客房,你看還有什麼别的需要,随時和媽媽說,”林漫雪把剛曬好的新被子放進去,“如果你不喜歡這風格,都可以換!”
莫杳連忙接手被子,麻利地鋪好床鋪,“媽,我就來一周,不用那麼麻煩的,已經很好了,謝謝你。”
林漫雪坐在床上,把手搭在莫杳肩膀上說:“母女之間說什麼謝謝,别跟媽媽這麼見外!十幾年來沒辦法陪在你身邊,現在你終于成年了,離開那個家,媽媽才覺得真的松了一口氣啊,缺錢就告訴媽媽。”
“可是媽媽你......不是沒有工作嗎?”
今天莫杳有好幾個問題,都讓林漫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思考了幾秒回答:“這幾年,跟着束伽爸爸學做點外彙投資,所以還是能賺到些零花錢,以後不會讓我們阿杳再受委屈啦。”
莫杳嘴角上揚,勉為其難扯出一個笑容,試圖掩飾自己内心真正想法,媽媽并不知道,她就是因為“錢”才和爸爸鬧掰離家出走的。
後來吃的苦,都是因為沒錢。
畢竟那個時候,媽媽并沒有在她最難的時刻出現,現在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那就變得不再需要。
複讀、大學……這些路她都被迫放棄了,如今的她,早已認命“社會打工人”這個新身份,學着在其中獨立地摸索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媽,我已經長大了,有工作,能養活自己,錢夠花。”
林漫雪摸了下她的頭,沒有再說什麼便出去了。
這是在異國他鄉度過的第一夜。
二月的夜晚微涼,夜空中布滿點點繁星,仿佛觸手可及的近。
忽然,想起幾百公裡外的段齊晞,是不是也和她看着同一片星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