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杳拿着那件衣服,想起了去帝都前,還和路比說要帶它一起離開的,想着想着難過湧上鼻頭一酸,眼淚盈在眼眶處。
她奮力地沖回家,想清楚問莫華誠關于路比的死,在門外聽到了他的大嗓門,停住了開門的動作,他在質問汪真。
“你不是說好這個月項目一定會回本的嗎?我可是把林漫雪給的30萬贍養費全都一次性投進去了!現在是怎麼回事?”
“誠哥!你一定要相信我!這個項目那麼多人都投了肯定沒問題的!”
莫杳一下子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昨晚她還在諒解莫華誠,是因為奶奶住院才沒錢給她複讀的,他可能也不容易,那她也願意做出退讓去打廠工賺學費。
但事實卻是,他拿了媽媽給她的贍養費,去做那種保健品傳銷?
她以前一直有勸莫華誠不要相信這些,但他自從三年前被公司裁員後,無所事事不務正業的,就想天降橫财,原來讓他沾染這些的罪魁禍首就是汪真。
莫杳氣到發抖,一腔委屈加怒火再也無法忍受,“砰”的一聲巨響用力推開門,莫華誠和汪真兩人驚慌地望過去。
“爸,路比呢?”莫杳咬牙切齒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我哪知道啊?它和你一樣一天到晚不着家,到處亂竄的。”莫華誠低頭默默抽了一口煙,心虛到不敢看莫杳。
“是你把它扔垃圾堆裡的吧?為什麼?為什麼不救它?”
莫華誠慌了,不小心碰到煙盒,裡面的煙草撒落一地,“它......它吃老鼠藥了肯定會死啊,死就死在垃圾堆裡啊,死在家裡晦氣!”
他語氣裡沒有一絲抱歉和憐憫,就如同那麼多年來對莫杳的态度。
“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19年前就該死在垃圾堆裡?我的存在對你來說就是晦氣!”莫杳哆嗦哽咽地說出這句,眼淚再也不受控制流下來。
“你發什麼神經!我說狗!又沒說你!”
莫杳崩潰的情緒如同決堤,嘶吼着宣洩而出,“我還不如狗呢!莫華誠!就在剛剛之前,我還諒解你,以為你真的是因為奶奶住院才沒錢給我複讀,覺得你也不容易!才肯去做那個破廠工的!但你居然把我媽給我的贍養費,全給了這個臭女人做什麼狗屁傳銷……”
“啪”巨亮的一記耳光聲,掌風劈開凝滞的空氣,莫華誠打在了莫杳的臉上,她臉頰先是泛起冰冷的麻,随即而來耳邊傳來一陣嗡鳴。
一瞬間,她腦海裡閃過了童年時期,蜷縮在衣櫃後的自己正透過門縫顫抖,看着他也是這樣一掌又一掌打媽媽的回憶。
隻要她一哭,他就生氣打她,也不是因為她做錯什麼事,隻要媽媽不順他意就打,她以為随着年紀的增長,他也會有所改變。
後來才發現,自己想錯了,打女人的男人算什麼男人,就算他是她爸爸。
他本性如此,不會改變。
莫杳擡起手背抹掉臉上的淚痕,堅定又絕望的眼神緊緊盯着他:“你聽着!我不會再給你打我的機會!我不會再回來這個像囚籠的家!你以後都見不到我!”
說完最後一句,她轉身跑出了家門,隻剩下背後面面相觑的莫華誠和汪真。
“好啊!你長本事了就飛啊!敢回來這個家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這是莫杳聽到莫華誠的最後一聲嘶吼,她一邊跑一邊哭,眼淚模糊了視線,腦子也昏昏沉沉的,差點喘不上氣。
一直拼命地往前跑,不再回頭,直到跑到了海邊,埋葬路比的那棵樹下。
漲潮的海浪一點點地打濕了她的鞋子,她的哭聲也逐漸被海濤聲吞沒。
她本來以為隻要等到高考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複讀,也是掙紮很久的決定,可現在都變得不再重要了。
路比的離開,讓她心裡最後一道防線也崩塌了,莫杳總覺得自己命運和路比相似,被嫌棄被遺棄,但一直堅信自己能逃出去。
可是,路比也沒能逃出去,最後還死在了臭熏熏的垃圾堆裡......
莫杳被馴化多年的意志,就在這一刻撕破,她隻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裡。
“路比,姐姐很對不起你,說好帶你一起走的,現在把你孤零零困在這裡,姐姐再陪你坐一會吧,這次我真的要走了......”
家鄉這個地方,好像也沒什麼值得她留戀了吧?除了眼前這片大海。
家鄉的大海,是遼闊又深奧的,藍色大海深處藏匿了多少她訴說的少女心事。
她坐了很久,直到海風吹幹了她眼角的眼淚。
夕陽漸漸墜落下海平線,靜靜地看着被霞光染紅的海面,一艘漁船慢慢地駛向了遠方,最後融入一片蒼茫的暮色,這可能就是告别的信号了吧?
莫杳用盡全力向大海呐喊:“我要自由了!”
鹹澀的海風灌進她的喉嚨裡,莫杳突然笑起來,指縫間滲落的不知道是海水還是熱淚,原來自由的味道,和血一樣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