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樓拿了外賣,打開粥的蓋子放在他面前,他還是原封不動,若有其思地望着窗外,莫杳擋在他面前遮住了光,段齊晞擡頭看了她一眼。
“你看我因為救你都受傷了,你還不肯好好配合我,段少爺你就好歹也吃一點吧!”莫杳想雙手合十做求他的動作,忘記左手還吊着繃帶,動一下扯痛了神經,她“嗷嗷”怪叫。
段少爺卻始終端着,毫不領情的樣子。
“我又沒讓你救我,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本來傷的隻有腿,手不至于成這個樣子。”
“因為意外錯過了比賽,就把氣撒在我一個陌生人身上,還把工作人員趕走?那麼你以為可以等到你公司其他的人嗎?他們根本顧不上你,他們不想負這個責任,也覺得你沒有了價值才抛棄了你……”她越說越多,差點把所有新聞都念出來,氣在頭上,人就失去了基本的理智。
莫杳坐下來冷靜了一會,拿出手機打開他們的新聞,還是決定讓他了解實情。
段齊晞兩隻手都不方便,她坐上病床把手機放在他眼前。
“你看得懂中文嗎?”
“嗯,大部分能。”
“那你邊看我邊念吧。”
莫杳用唯一的右手為他一邊翻頁,一邊念新聞和評論,蒼白的燈光将手機藍屏映在他眼底,他挨着離她很近,幾乎聽得見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好像是生氣,又好像是失望。
“那你......相信這些流言嗎?”他盯着手機屏幕問她,滞留針在他青紫的手背上微微顫動。
“當然不相信,我也在現場,我們一起受的傷,怎麼可能相信這些瞎扯話,”莫杳微微瞥了他一眼,看到他嘴角在微微上揚,“但是我有點懷疑這一條。”
“哪一條?”他眯了眯眼睛,急切地尋找她說的“懷疑”。
她戳了戳屏幕,上面的内容是:段齊晞疑似和同公司女練習生戀愛,被公司封殺,公司規定不能社内戀愛。
“我們公司同期都是男練習生。”他冷冷說道。
莫杳被其中一條熱評吸引住:段齊晞有個定娃娃親的青梅竹馬,父母都公認了,隻差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所以不可能和女練習生有戀情好嗎!
但看到段齊晞深面色不太好,不敢再多問下去。
半夜窗外突然下起了雨,消毒水混着窗外飄進的泥土味在鼻腔處交戰,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叭叭直響,像極無數鍵盤敲擊的聲響。
夏天的雨總是那麼急,也終于洗刷掉一點暑氣。
莫杳回到病床上準備休息時,偷偷瞄了一眼隔壁床的段齊晞,他又恢複最開始心事沉沉的樣子,望着窗外的雨景。
雨滴在窗沿積成扭曲的鏡子,映出他被繃帶分割的身體。
他現在應該很難過吧,躺在病床上動也不能動,雙手受傷手機都拿不起,不知情的人在網絡上面罵他,也沒辦法回擊,受傷了還得瞞着千裡之外的家人。
可是莫杳覺得自己也不懂得怎樣安慰别人......
要不随便和他聊點别的轉移注意力?
“是不是不能玩手機有點無聊?要不,我們再聊會兒天?”
“嗯?”他終于有了反應,頭轉向莫杳的方向。
莫杳側過身躺着,一臉期待的表情問他:“你可不可以和我說說,你是怎樣當上練習生的啊?”
段齊晞安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莫杳有點尴尬吃癟地轉過身背對他,可能他現在更想自己安靜一會兒吧......
突然身後傳來了段齊晞低沉的聲音:“16歲的時候,我參加社團在學校表演,星探看到後,問我要不要試下做唱跳歌手,我挺喜歡做有挑戰的事情,後來一去就當了三年練習生。”
莫杳興奮地坐了起來,饒有興趣地看着他說自己的故事。
“練習三年......我媽說束伽當練習生後也兩年沒回家了,你家人應該很想你。”
“我也很想他們。”段齊晞說這句話時眼裡仿佛閃爍着墜落的星光。
“那除了想家,練習生涯裡,你覺得最難熬的是什麼?”
每次回答問題,他都要思考很久,在想怎樣組織中文語言回答,莫杳絲毫沒有不耐心的意思等着他。
“我沒有一點舞蹈基礎,要從零學起很難,還有語言不通,也要重新學一門語言,當時我那批海外練習生很少,後來束伽來了,終于有人陪我說話了。”說到束伽他嘴角上揚笑了起來。
莫杳也跟着他笑:“我弟弟他是挺吵的哈哈哈,我開始挺煩他的,現在我都習慣了。”
“你們兩個笑起來挺像的,但長得又不是很像。”
“我們同一個媽媽,不同爸爸啊。”莫杳很自然地說出了自己的秘密。
病房又再次恢複平靜。
黎明時分雨漸漸停了,窗外那一邊的天泛起了一絲絲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潤着深藍色的天幕,新的一天從遠方漸漸地移了過來。
段齊晞的目光掠過她吊着的左臂,想起當時意外發生時,莫杳确實是在場第一個毫不猶豫想要救他的人。
此刻,某種同頻的痛感,突然打通了他原本防備心的壁壘。
“對不起,剛剛不應該對你生氣,如果不是你救了我,現在我可能都沒辦法醒來了,謝謝你,莫杳。”他的聲音輕得像一根羽毛。
段齊晞轉頭發現她已經閉上眼睛睡着,笑着口型說了句“晚安”,便也安心躺下睡去。
莫杳迷糊中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翻了個身睜開眼看見少年安靜的睡臉。
原來,他知道她的名字,她對他來說,終于不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