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薇還是低估了他的精力,高估了他的自制力。她再次被抱起來,淺淺的呼吸噴在他脖頸處,難受得歪着頭用鼻子在他頸邊蹭弄。
雖然心裡不情願,可前後比較,還是坐着更舒服些。這裡的舒服,也隻是一個人坐着而已……而不是換個姿勢、換個地方接吻。
“在這裡等我。”
她面露遲疑:“尼娜他們呢?”
“我會處理好。”
“别離開。”
說這句話前,伊戈爾為她倒了杯溫水,并把水杯和甜點一起放在桌上,給她蓋上毯子,最後還把電視遙控器遞給她。
他不太相信米薇會聽話,覺得她不會乖乖待着。
不過,落在她耳邊的語氣溫柔得如同誘哄,滿是眷戀缱绻:“不要離開,好不好?”
在威逼利誘之下,縮在沙發上的米薇按下開機鍵,做了個明白的手勢,“好的,你快去招待客人。放心吧,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真是奇怪,明明伊戈爾隻比她大兩歲,每次的互動卻感覺他比她大了二十歲。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米薇如釋重負地走到窗邊,拉開緊閉的窗簾,才發現玻璃外面的世界被橡樹林死死遮蔽,光線幾乎透不進來,采光極差。如果再搭配上一具哥特式棺材,留聲機演奏起午夜序曲,那簡直和歐洲電影裡的吸血鬼古堡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卧室裡可供活動的空間很大。轉到第四圈時,床頭放着的桐木相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照片的内容很簡單,漂亮的俄羅斯女人抱着可愛的孩子,男孩笑得很開心。推測應該是伊戈爾小時候和他媽媽的照片,刹那間驚訝于他小時候和長大後差距怎麼這麼大。
這張照片好熟悉,怎麼和她家照片裡的那個俄羅斯男孩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按照印象中的感覺,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想到這裡,她拿起相框,拿出手機聚焦拍攝,打算暑假回國後好好對照一番。
拍完照,她才發現一把通體烏黑的槍械靜靜地躺在相框後面……真槍還是模型,她在心底暗自嘀咕。
冷靜,必須冷靜下來,又不是第一次見槍了,她安慰着自己。出國見世面見得太多了,一時間有點消化不良。
十分鐘過去了,米薇見伊戈爾還沒回來。除此之外,房間裡信号還不好,信息要好久才能發出去。
說是說,做是做,說和做終究是兩件事情。她準備違背承諾,但萬萬沒想到無論怎麼扭轉門把手,那扇房門都紋絲不動。
心中的警鈴驟然大作,完了,他不會想來真的吧?
為了自救,米薇給阿列克謝打去電話:“阿列克謝你在哪裡?救命,快來救救我,我遇到麻煩了——我被鎖在三樓的卧室了,你老闆的卧室,你有鑰匙嗎?”
“是老闆鎖的?”
一語成谶,心情不亞于坐過山車。
沉默是變相的默認,阿列克謝立即表明态度:“米薇小姐,實在抱歉。密碼應該隻有老闆一個人知道,鑰匙我也沒辦法拿到。既然是老闆親自把你鎖起來的,我更不能幫你了。”
米薇垂眸斂聲,重新坐回床沿。
她很生氣,因為伊戈爾信息不回,電話不接。
經過百般思量,她用力敲打房門,反正閑着無聊,她用俄語、英語、中文依次對着空氣大喊。
“有人嗎?我被鎖在裡面了,有沒有人救救我啊?”由于不會其他語種了,她又輪流喊了幾遍。
都說絕望的滋味刻骨銘心,米薇喊到喉嚨酸澀,她徹底死心,于是貼着門闆蹲坐下來,等待房間主人的到來。
沒錯,從今天起,她和伊戈爾水火不相容,她和他勢不兩立!她要跑遍俄羅斯的每一個警察局和法律援助機構,還要去大使館譴責他,告他窺探個人信息、非法綁架拘禁他國公民、試圖與她發生不正當關系、搞黑惡勢力拉幫結派那一套……正義終将戰勝強權,相信曙光會照耀整個東歐平原。
靜默良久之後,米薇聽到了輸入密碼的聲音,随着“咔哒”一聲響,房門突然開了。
她起身後退,屏住呼吸,心裡預演着即将發生的狂風暴雨。
果然,命運女神眷顧了她。
一個小腦袋從門後探出來,久違的漢語音節從稚嫩的喉嚨中一字一頓地冒出來:“你、好。”
然後是英語、俄語,甚至還有西語。
她情不自禁摟住他,用俄語由衷感慨道:“你好你好,太感謝你了,小寶貝中文說得真好,英文也很棒,長得也好可愛,像洋娃娃一樣。”
誰說密碼隻有一個人知道的。對不起了伊戈爾,她不能把朋友晾在一邊,再說誰讓他把她鎖在卧室裡的。
空曠曲折的走廊裡,緊閉的房門一扇又一扇重複,斑駁陳舊的牆壁畫一幅又一幅排列,在沉默中低語,在被遺忘的時光中守望。
阿列克謝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裡了,上一次還是在十六歲。從那以後,他進了伏龍芝軍事學院,伊戈爾則去了聖彼得堡國立。再四年後,友情在他們之間不複存在,隻剩上下級間冰冷的從屬關系。
他駐足在一扇半敞的房門前,正在詫異的同時,推門而入,沉寂的空氣裡頓時湧過湍急的暗流。
電視屏幕裡正播放着俄式愛情劇,男演員的那張臉帥得慘絕人寰,說台詞時的藍色眼睛深情款款。阿裡克謝覺得氣氛詭異且尴尬,準備退出房間,正巧伊戈爾側過身,目光落至阿列克謝。
他的表情流露出厭煩,審視般淡淡睨了一眼,随後對話展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