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着紙船躲在一扇門後,貼靠着牆角,身後的牆壁上挂着靜穆的聖像,靜默着閃爍着神秘的光芒。孩童時期,懵懂無知的他曾向它獻上熱忱的禱告。
“哦,伊戈留沙,你怎麼藏在這裡?小心點,别把聖像碰壞了。”
空氣的凝滞就在一瞬間,瓦連京站在“怪胎”面前,顯然,高大的男人輕而易舉便擋住伊戈爾的去路。
瓦連京覺得伊戈爾會支支吾吾地搪塞幾句,畢竟,他很可能聽到了一切,幾句話,或者幾個和悅耳動聽沾不上邊的詞彙。他不是個空有皮囊,沒有思維的傻子。瓦連京也不是故意嘲諷一個孩子,但伊戈爾的反應讓人反感——并非不加掩飾把厭惡寫在臉上,而是對一個成年人露出不在意的冷眼。用一柄小小的、鋒利的刀子觸碰最柔軟、最光潔的皮膚。
然而,他離開了,什麼話也沒說,攥緊了手裡的紙船。這是瓦連京希望的結局,但好像,也不是。
完全是一次意外,伊戈爾把聖像從牆上碰掉了,摔在地上的聖像并沒有多糟糕,但誇大其詞使程度更深。
“你是故意的,伊戈留沙。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不要站在角落裡,你聽不到嗎?”
“你必須得到教訓,你的母親或許沒教過你犯了錯要接受懲罰的道理,但我可以教導你。不要和我提尤利娅!做錯了事,再多的辯解也不起作用。”
他被狠狠拽着手臂,扯着頭發,被迫鎖到封閉的空間裡,他渴望倚靠在窗邊。唯一能接觸到光源的地方隻有一扇鐵窗,它太小了,也太高了,他需要跌起腳,或者站在凳子上。
呼吸的空氣算不上清朗,他似乎能看到微小的灰塵和顆粒在浮動,視野裡,籠罩着一層無法穿透又聚不攏的煙霧。
他不知道自己會被關在這裡多久,時間無情地流逝,天色愈發昏暗,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灰暗無情,無聲無息地注視他。
他在房間裡翻找東西,果然,一本被雜物壓得褶皺遍布的圖冊,基本上是又舊又爛。他翻閱着它,用貧乏的詞彙量去解讀單詞的含義,廣袤西伯利亞平原,地處北亞,有着浩瀚無邊的針葉林林海,廣布的沼澤,清澈流淌的溪流,無數的熊和狼。
那種場景在腦海裡浮現出來,明朗,自然,靜悄悄的,無窮無盡的永恒,追随白桦葉在風中飄起來的方向,什麼都不用去想。
從夢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看到了被推開的門,還有瓦連京,男人在呼喊着,責罵着,迫使他承認一切無厘頭的錯誤。
“瞧瞧你幹的好事。尤利娅,他躲在這裡。你真該來看看,親愛的伊戈留沙居然把書撕了,他還把你最喜愛的聖像打碎了,我提醒過他無數次。”
“你想說什麼?”他俯下身,貼近伊戈爾的耳邊,一句髒話後道:“我真不該把你關在這裡,應該讓你待在門外,沒人能拒絕美麗的雪天,我想你會喜歡的。”
瓦連京與他的視線相觸,反而伊戈爾一句也不想聽,躲開,往後退,“你不說些什麼嗎?你需要為自己的所做所為道歉。”
“怪胎。”怪胎,他也在心裡不受控制地念叨着。
這次,他沒有被關在封閉的小房間裡,而是無際的空蕩之地,隔絕在門外,不屬于屋内的世界。
他哪裡也不想去,索性聽話地靠着牆壁,漸漸擡起頭,天還在下雪,撲面而來的雪落在眼角,一片片地融化了,很冷很冷,不曾為他施舍任何一點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