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她出了感慨:“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改成明天早上,天色很晚了,外面天氣也不好。”
“車停在樓下。”
門與門框碰撞,米薇強忍着内心的疑惑,他怎麼會還知道地址,嘴上依舊道着謝:“謝謝,我這就下樓。”
“米薇小姐,不用太着急,你需要帶上合同,老闆想見你。”
轉瞬,她阖上了門,轉身将垂落地闆的複古窗簾利落扯開。目光所及之處,僻靜的街道邊持傘的男人站在沿岸的白桦樹下,雨點潇潇而下,擋風玻璃左右的雨刮器随之擺動。
還好,隻有他,阿列克謝·阿列克謝耶維奇·涅夫佐羅夫。
凄涼的寂靜中,她屏住呼吸,回應得極其痛快:“我不想見他。”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留學生,某一天在異國他鄉遇到陌生人說要包養我,甚至荒唐到直接敲暈綁架我,以他的自身條件,隻要願意,想包養什麼類型的包不到。”
沒有理由解釋通一切,為什麼偏偏是她。
阿列克謝沉默了很久,傘布上的淅瀝聲還未停息,剛擡頭,便捕捉到了意料内渺小的色彩。
他凝神靜靜地審視,釋放的言語裡糅雜進别樣的意味:“或許,你可以在今晚和他解釋清楚。”
米薇走到街燈下的時候,還在猶豫,感覺手裡的東西很重。
“這是什麼?”
“還給你家老闆的現金,我想了想,需要當面和他說清楚,這箱錢也要還給他,我根本要不到他的銀行賬戶,不過現金能免稅,也是不錯的選擇途徑。”
放在以前和室友開玩笑,哪個土豪包養她一個月給十萬肯定願意,真遇到也邁不出心理的坎,再者,那紙包養協議寫得太變态了。
生平第一次見到有人用一本正經的書面語描述那種事。
米薇在心底打底稿,關于小偷和合同的事情,可能是太緊張了,她懷疑閉上眼再睜開所看見的,皆為虛假的,紛至沓來的幻象。
那質感極陌生,豪華奢靡的包間裡的畫面朦胧又夢幻,氤氲的煙霧随着螢石藍的燈影缭繞,如沉浮黑暗中亮不起的夜燈,過分暧昧,令人目眩神迷。
暗與明互襯出靜穆的輪廓,嗅覺與聽覺聯通,米薇的整顆心都在燃燒,戒備嵌入皮膚。
浮煙漸散,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修長的手指将六棱杯從光源處挪至無聲的黑暗,桌角處放着一把槍。
“我當然知道你把真品賣了,誰會在乎一塊無用的石頭。”
絕不是慌缪之詞,自始至終,明明眼前之人的神情漠然,沒有流瀉出太多感情,她不經意又能捕捉到男人神态自若下私藏的厭惡。
神經遭受着壓迫與侵蝕,她的手指因痙攣不得已揉着衣角,無辜睜着的黑眸,失神而合不攏的唇,膽怯得往後退。
恐懼總能從聲音的縫隙中滲入,漸漸淹沒弱小者。至于現在,米薇反悔了。
她就是慫,就是懦弱,就是弱小無知,就是連和人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她不想要回錢包了,早該知道他不是從事正經生意的人,真該離得越遠越好。
“你想去哪裡,米薇?”伊戈爾不動聲色地盯着她,話語在尴尬的沉默中擊潰神經。
她所有的視線與神情凝在咫尺之距的一處,望着沉默的面孔,望而卻步。
久違的熟悉,來自記憶裡。
将雙眼獻給今夜的沉寂永甯,在這片陰郁的國度,即唯一的光明面,唯一虔誠信仰的至上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