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國家征兵,爹得上戰場,你在家……記得照顧好你娘。”
結果,不多久,晏清和母親,收到一封父親戰死沙場的來信,屍骸難尋。
連年征戰,又逢荒災,村子裡的人一個挨一個的餓死,她的母親自己吃樹皮草根,乞讨來的能吃的飯食給晏清吃,長期營養不良……最後染上惡疾,饑病交加,死去了。
人生八苦,在母親死去的那刻,她就流幹了淚,在生命的徹痛中,感受到了母親的病苦,還有父母死亡的【愛别離】之苦。
還好,她還有一位姐姐,父母死後,她去投奔了遠方這位出嫁的姐姐,姐姐和姐夫伉俪情深,可饑荒戰亂也席卷了姐姐這裡,有一天,她出去乞讨,想着姐姐和姐姐的三歲女兒都幾天沒吃了,她要努力找些吃的給他們。
可回家,才發現,姐姐不見了,侄女也不見了,隻有一位陌生的小男孩,還有煮鍋的姐夫。原來這位常日裡舉案齊眉的姐夫,趁着晏清不在家,将姐姐賣掉換了幾餐糧食。
晏清氣的想殺了這個男人,她發狂的找姐姐和侄女,姐姐沒找到,在離不遠的一家破落戶裡,找到了瑟瑟發抖的侄女,那家男人正煮着湯,饑腸辘辘的眼神,盯着3歲侄女。
她被那個眼神惡心到,才明白,由于饑荒,鄰裡之間易子而食,這家的男孩換到了姐夫家,侄女自然就被送到了這家。
饑荒年代,人性泯滅至此。
如姐夫姐姐那樣,再深的情愛,竟膚淺至此。
父女親情,都變得不值一提。
她偷偷帶回了侄女,開始逃命一樣的逃,路上照顧一個小孩,還得小心野獸和難民,就這樣她們來到了青雲山下,遇到燭塵,命運由此初步被改變。
她恨這天地,恨人生難以自控的苦難,恨不被駕馭的命運。
她痛自己的至親,及自己,在命運面前,如随波漂浮的小舟,被折騰,被随意摧殘。
都說我命由我不由天,可無情的天地,怎會窺觑凡夫的命運?
在絕望中,青雲門大長老燭塵出現,他隻說了一句,就徹底激發了她的鬥志。
“孩子,天地無情卻有情,你身負天命,可願與它争上一争。”
“我不負天命,也不願負。”晏清淩然道,直直的身闆如挺立的雪松,她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蹦出,“因為我就是天命!”
都說天地無情,可若淩駕天地之上呢?
凡夫渺小,人心易變,從踏上修仙道的那刻,她已決定——
她要棄絕這無常的情愛,參悟天地,掌控自己的命運。
肉身不滅,證悟天道。
天地同壽,自在遨遊。
她也一直履行自己的志言,在18歲時,她便以驚人速度,達到了修煉第三層:圓光期,比修仙大陸最快的天才,提前了50年。
她的面容,定格在了18歲時的青春模樣,俏麗明媚。
在她80歲時,看望了下山下侄女,侄女當時被燭塵送到山下無子女的好心人家,過完了普通無災的一生。
她理應幸福的吧?
可望着侄女垂垂老矣的面龐,如枯樹幹皮的肢體,收縮成小小的樣子,好像回到了3歲那年,生命完成了一個輪回。
可晏清拒絕這種輪回,
如果說輪回是種天命,
她要成為掌控自己輪回的天命。
這些,唯有一心修仙。
“清兒,哪怕母親不在了,你也要堅強。”那泯滅的私情,愈發堅定的道心,唯有母親軟溫的話語遺言裡,還是會讓晏清動容。
難以忘記,母親死前虛弱卻溫暖的面容。
這顆堅定的道心啊……還是會遙遙想起遠古的記憶。
那顆髒兮兮的饅頭和一小塊肉沫,是母親以什麼為代價換回的呢,她終于想起了……是男人肮髒的愚笑,“哧——”一聲的殘衣被撕聲。
“清兒,餓了吧。”踉跄的身影,蒼白的面容。
“清兒,快過來。”在看到女兒後,笑意被扯開。
她那時太小,不知每一口糧食,暗中被命運以膈應的方式,讓她在修仙之旅中的每一刻,都難以忘卻。
忘不了,食物被母親幹瘦的手,捧在手心。
忘不了,母親眼巴巴的望着她吃下,嘴唇蛻皮,眸色溫暖的注視着她。
她是母親唯一的珍寶。
從此,在修到圓光期後,她不願再吃飯,聞到肉就想吐。僅僅喝水和甘露。
可她好像還是破例了,是因為看到了一雙和母親一樣,似曾相識的眼神的嗎?
眼巴巴的,溫軟如朝陽的,像母親一般的溫柔,低頭在廚房做好的一桌飯菜、隔三差五讓她帶到學校的、端到她房間的煲湯。
“清兒,快過來——”
學校門口的樹蔭道下,有個人也是這樣喊她,捧着一盅湯,走到她面前。
這樣的眼神啊……她開始啜泣。
晏清在劈天蓋地的暗沉重,在僵冷的被窩裡,
将自己抱緊,她怎麼醒都醒不過來,在陰沉重陷入夢魇。
“母親…母親…姐姐……”她快喘不過氣來,在哽咽中上氣不接下氣,不安的心跳加快。
在這樣的不安中,
一個溫軟的熱軀,将她攬在懷裡。
潤在眼角的淚,被她溫熱纖長的指腹抹去。
心跳也漸漸平穩下來,被身後的掌輕拍,一下,兩下,平穩輕柔。
“清兒,不要怕……”她聽到她在耳後低喃安慰,一聲,兩聲,和掌拍的緩慢節奏一起。
“不要怕……姨在這裡,在你身邊陪你。”
漸漸,她的心跳平穩了下去,找到了呼吸的空間,放心将後背,陷入那片溫軟之中。
夢境褪去,在熟悉的白栀清香中,她安心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