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颠簸了一下,我們的肩膀撞在一起。即使隔着衣料,我也能感受到他的體溫,穩定而真實。在這個充滿謊言和操縱的人生中,那朵偷來的玫瑰或許是我們唯一擁有的真相。
青山療養院比想象中更陰森。主樓像一具腐朽的巨獸骨架,爬滿藤蔓的圍牆内雜草叢生。我們等到夜幕降臨才潛入,陸辭的超常感官輕易找到了隐藏的地下室入口——一扇僞裝成工具間的金屬門,需要指紋解鎖。
"需要白夫人的..."陸辭話音未落,我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掃描闆上。
門開了。
陸辭震驚地看着我:"為什麼你的指紋..."
"我不知道。"我同樣困惑,"除非..."
除非白薇真的是我生物學上的母親,而基因相似度足夠騙過識别系統。這個可能性讓我們都沉默了。
地下實驗室保存得出奇完好,仿佛時間在這裡靜止。穿過消毒區,我們來到一個圓形主廳,中央擺放着兩個并排的透明培養艙,大小剛好容納嬰兒。牆上的電子屏還亮着,顯示着兩個跳動的小心髒——那是二十年前的監控記錄,被永久保存在這裡。
"我們最初的搖籃。"陸辭冷冰冰地說。
我走向控制台,灰塵覆蓋的鍵盤下壓着一本皮質日記。翻開第一頁,白薇優雅的字迹映入眼簾:
「今天創造了完美的他們。V-07和V-08,我的小鳳凰們。這次會成功的,這次一定要讓我的小鳳凰回來...」
"小鳳凰?"我皺眉,"不是指我們?"
陸辭快速翻閱後面的内容,停在一頁帶有淚痕的紙上:
「第七次嘗試仍然失敗。雖然基因匹配完美,但他們不是我的小鳳凰。我可愛的孩子,媽媽多麼想再聽你叫一聲'媽媽'...也許下一次,也許第八對會是你的完美容器...」
"容器?"我的胃部一陣翻騰,"她不是在創造新生命,而是在...複活死人?"
随着更多日記内容被揭露,一個扭曲的母愛故事浮出水面。白薇原本的兒子——代号"鳳凰"——在三歲時死于罕見遺傳病。作為頂尖遺傳學家的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開始了一項瘋狂的計劃:通過基因編輯創造一對雙胞胎,然後将早夭兒子的記憶和人格移植進去。
"所以我們隻是載體?"我聲音發抖,"為了裝下她死去的兒子?"
陸辭的表情異常冷靜:"難怪要創造兩個。備份策略。"
日記的最後一頁寫着:
「明天就要進行最終意識傳輸了。我的小鳳凰會在這兩個身體中重生。但為什麼我總在做噩夢?夢見他們用我的小鳳凰的眼睛看着我,卻喊着别人的名字...」
日期是2003年9月14日——就在我們被分開的前一天。
"她改變了主意。"陸辭推理道,"意識到意識移植會抹殺我們原有的人格,所以改為長期觀察實驗。"
"或者實驗失敗了。"我補充道,突然一陣劇痛襲來,膝蓋一軟跪倒在地。這次的幻覺更加清晰——我手持手術刀刺入陸辭的心髒,鮮血噴湧而出,而我在笑...
"又發作了?"陸辭按住我的肩膀,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比上次...強烈..."我咬牙抵抗着那股殺戮沖動,"它在...成長..."
陸辭迅速在實驗室内搜尋,最終從一個冷藏櫃裡找出幾支藍色藥劑:"基因穩定劑。萊特的筆記提到過,可以暫時抑制基因鎖激活。"
"也可能會殺死我們。"我盯着那沒有标簽的藥劑。
"比起變成殺人機器?"陸辭毫不猶豫地給自己注射了一劑,片刻後,他的瞳孔微微擴大,"有效。情緒反饋清晰多了。"
我接過另一支藥劑,卻在注射前猶豫了:"如果這隻能暫時抑制,我們最終還是要面對那個選擇...雙生子必須對決。"
陸辭的表情變得深不可測:"也許不必二選一。"
他走向主控台,調出一組隐藏文件。屏幕上出現一串基因序列,旁邊标注着「鳳凰原體基因鎖」。
"如果我們能找到原始基因鎖編碼,理論上可以改寫它。"陸辭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需要白薇的權限,但..."
我鬼使神差地再次将手按在生物識别器上。系統閃爍幾下,竟然通過了。
"怎麼可能?"陸辭驚訝地看着我。
"除非..."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在我腦海,"除非我就是她的小鳳凰。至少部分基因是。"
陸辭僵住了,屏幕的藍光在他臉上投下冰冷的陰影:"你是說,她用自己死去兒子的基因片段創造了你?"
"或者你。"我輕聲說,"我們中誰才是那個容器?"
這個問題懸在我們之間,沉重得幾乎能聽見回音。就在這時,實驗室的警報突然響起,大門外傳來紛亂的腳步聲。陸辭迅速關閉文件,将數據傳輸到手機。
"白夫人的人。"他冷靜判斷,"至少六個,全副武裝。"
我的預知能力再次閃現:正門是佯攻,真正的威脅會從通風管道進來...
"這邊!"我拉住陸辭,沖向一個隐蔽的應急通道。奔跑中,基因穩定劑從我的口袋滑落,摔碎在地上。我沒時間撿它,但那個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
殺了他。這是你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