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
古徵徵和龍幽晔二人前腳剛走,那炜有神便說道:“小閣下,這花魁大選已然結束,你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陳白子摸摸咕咕叫的肚子,道:“甚好甚好。炜有神,這洞裡都有甚麼好吃的?”
龍青鸢在一旁道:“陳白子,這裡人多眼雜,我們最好就地等着,哪裡都不去。”
可話音才落,炜有神便聽得龍青鸢的肚子也發出咕咕的叫聲,想來與那陳白子一樣,早已饑腸辘辘了,于是接着道:“别的不好說,可是餓的時候,來上一大盆又辣又香的玄洞炒粉,再加上一碗甘泉蜜露,真的是完美人生啊!”
陳白子咽了一口口水,道:“那快些帶我們去罷。”
炜有神便帶着陳白子和龍青鸢朝着來時的路走去。三個人才走出人群,不想“瘋扣子”一下子又現了身,就是執着得很,一定要擄走那陳白子。龍幽晔和古徵徵都不在,自然是那龍青鸢去和“瘋扣子”過招,可她身上那些天靈之水的功夫,與收放自如的“瘋扣子”比起來,真是有些自不量力,幾十招下來便有些招架不住。再加上陳白子“陳怼怼”這張怼天怼地的嘴,在龍青鸢與“瘋扣子”對打之時一刻未停,搞得龍青鸢對戰之時還要一心二用,沒幾下子便徹底敗下陣來。話說那位炜有神,此次卻又不像剛才那般護着那陳白子了。兩人眼睜睜看着那“瘋扣子”拎着陳白子“哈哈”大笑地揚長而去。
龍青鸢拼勁了全力追了幾步,可沒想到那瘋子的腳步快得很,追了幾步便丢了。
她向一旁的炜有神急道:“你不是剛才還要死要活地要保護那小子麼?做戲呢!”
炜有神卻說道:“诶~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天色已晚,朋友事小,賺錢事大。在下告辭了。”說罷,丢下龍青鸢一個人便揚長而去了。
再說古徵徵和龍幽晔,二人到了飛挂殿門口。古徵徵見飛挂殿建築十分氣派,可個中透着些詭谲,與陳氏皇族奉行“出其不意,棋勝險招”的做事原則倒是頗為吻合,隻不過建築雖說氣派有加,可細節處落眼,已盡是歲月痕迹,一番物是人非之感。這飛挂殿之中,早已沒有陳氏皇族,而是玉玄長老在執掌了。
古徵徵與龍幽晔二人本來就是要過來送陳白子那孩子的,可兩人既受人之托,便得忠人之事,若是将這孩子交給他父母親,自然也便用不着費如此周着,可若是要交予他人,兩人總是不放心的,且一路走來雖沒發生甚麼大事,但細節處處透着些詭谲,兩人自然不敢輕易将那孩子交給玉玄。眼下既然能提前與這玉玄長老會會面,自然是有益處的,可兩人還是認為不可輕易提及陳白子之事,見機行事才是。
那玉玄長老見到古徵徵,先是整理了一下胡須,緊接着跺了幾步官步緊兩步走了上前來,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身旁那位女子也恭恭敬敬地跪下來,向古徵徵與龍幽晔行了叩拜之禮。
這一幕,兩人顯然是沒料到,一邊扶起那女子,一邊與玉玄長老就此聊了起來。那玉玄倒是沒有甚麼隐藏之意,估計是想到了古徵徵與龍幽晔對當下鋸齒玄洞情形的困惑,所以寒喧沒幾句,便講起陳氏一族第十六代洞君陳治孤的往事。
想當年,陳治孤在這弋海蠻荒,乃是少年天才,早早便承襲了洞君之位。說來也是,那陳治孤确實與這青滄九州的十六代龍帝龍亦倉、濟水西沼的十六代宮主姬兮王、奇楠谷地的十六代谷主司空夏蒼、飄沙渺域的十六代宇皇獨孤穆等屬同輩之人,隻不過這些人都已成年成家之時,他還是個像陳白子這麼大的娃娃。然而,他不僅棋藝高超,性格也十分耿直,甚至在奇楠谷底窮桑玄殿與年長自己許多的司空夏蒼就龍亦倉之事起過龃龉。
若說起他的人生,前半段還是頗為順遂的。就在他繼任鋸齒玄洞洞君幾百年後,在一次“火器集”對弈之時,邂逅了洞中族群之中吃百家飯長大的女子連星。連星這姑娘雖說與皇室陳氏無甚往來,可是卻因酷愛對弈,于洞中不少部族之中都小有名氣。陳治孤打從孩提時期便受到母親的嚴苛管束,後來父親早逝,他又小小年紀便繼任洞君之位,自然是要在母親和諸位賢臣的輔佐之下邊幹邊學日理萬機,除了求了母親給他保留了這對弈的喜好,能讓他舒活舒活腦絡,便再無其他。所以,陳治孤到“火器集”那一年,自然沒有人想得到是他們那個從來大門不開二門不邁的洞君出窩了。而與他截然不同的是,連星姑娘已經打從自己一千歲開始就獨霸“火器集”對弈之局,而自然也沒有人想得到她會在這一千七百歲的節骨眼兒上棋逢對手。
那一日,翩翩君子陳治孤着一襲棋格綢衣在連星姑娘對面剛剛坐定,便聽到對面說道:“讓你三顆,速落子罷!”
陳治孤沒敢輕舉妄動,隻是在心中想道:呵!哪裡冒出來的女子,好大的口氣。
對面那姑娘看了看他的表情,咬起一顆白子在嘴裡,心中似曉得原來他是真的不認識她,于是接着道:“在下連星。你先莫要心中暗念我口氣大不大,且落子來試試便知。”
陳治孤回道:“君子不乘人之危。不過,既姑娘如此說,我便落子為先了。”
連星有些暗自得意,既回絕了讓子,更是一身輕松,又見對方氣宇不凡、溫文爾雅,竟不自知地邊落子邊與對面這人閑聊起來,道:“看來我注定是要再赢了這第八百年的棋局,去那飛挂殿裡見識見識‘玄火棋盤’了。”
陳治孤道:“噢?姑娘也知曉‘玄火棋盤’?”
連星道:“閣下玩笑了。這偌大的鋸齒玄洞之中,難道還有誰不知道咱們洞君這個最寶貝的物件兒麼。若說我為何堅持了這幾百年,恐怕就是這棋盤了。”
陳治孤落子時每每望向對面的姑娘,雖她衣着平平,卻相貌雍容,周身貴氣難掩,而細品她落子,又知原來她不僅僅是相貌雍容,棋藝更是精湛,有勇有謀的布局之下,若一個不小心,恐怕就遂了她一瀉千裡之勢,隻可惜他卻早已舉一看十,盡收眼底,但仍不露聲色,道:“怎麼?姑娘竟隻想入那飛挂殿裡去看看棋盤,卻不想見見你口中那位洞君麼?”
連星笑道:“卻從未想過。看你才到這‘火器集’,恐怕有所不知,咱們這鋸齒玄洞自打他繼任洞君以來便亂象皆除盡為良治,百姓安居樂業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