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夏蒼又逼他道:“這弋海蠻荒皆知三殿下乃萬年不遇之練武奇才,怕是年紀輕輕就要坐上那武林至尊的位子。可若他有一個膽小怕死的父帝,那命運怕就要不同了。”
龍亦倉豈是那膽小怕死之輩?!隻是一旦蓋上龍玺,龍幽晔那小子的一輩子婚姻也就再無回轉之力了。想至此,他腦袋一陣眩暈起來。不料忽從後殿跑出一個頗為優雅可人的小丫頭,恰好微微地扶住他道:“龍帝伯伯莫急,我求父親便是。”等龍亦倉将将坐穩,隻見那小丫頭頗矜持優雅地雙膝跪地道:“父親在上,女兒求您可憐老者,收回成命。”
司空夏蒼怒喝道:“你這目無尊長的家夥,誰許你在此聒噪的?!”說罷伸手便撿起一個酒杯,砸向那小丫頭的額頭。
龍亦倉騰空而起,撈起那孩子後又落座将其攔在懷裡,歎了口氣,問道:“你是何人?”
那小丫頭道:“司空星津。”
龍亦倉回道:“哦,你母親可是韻丹羽原莫雅雷圖靈崖女皇的親妹戴妙妙麼?”
那小丫頭道:“正是。”
龍亦倉看着這位長女,也頗為心善且俊俏,頓感欣慰。轉念一想,雖說司空夏蒼低劣粗鄙,但好在還有韻丹羽原這個最為富庶的大後方呢。
逼仄情形下,龍亦倉深深地酌了口酒,取出那龍玺和攝魂沙,将那龍玺使勁蘸了蘸那攝魂沙,用真氣蓋下第一百年的龍玺印子,攝魂沙頓時将龍亦倉體内的“屍狗”一魄抽了去,屯在了那龍玺印子裡面。那印子碩大又水藍水藍的,和着他那“屍狗”的一魄泛着海水的清波,龍亦倉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那一晚,他雖喝得爛醉如泥,但也還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宇皇獨孤穆為他療愈了身上所有的傷,就連那十幾萬年的老傷口,也已然愈合了。他去了一魄,但身上卻舒服了許多。他喝醉,是因為他想喝醉,而這麼做絕非畏死,而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此生怕再也見不到那調皮搗蛋的心頭肉龍幽晔了。
許是前一晚喝得太多,又許是那一印子龍玺蓋走了他一魄,翌日醒來時竟然已經是午後了。他從那玄桑玄殿捌十捌層的客房出來,眼睛昏昏沉沉,隻見似有一孩子跪在門口,忙走過去,問道:“孩子,你跪在此是為何啊?”
不料那孩子卻說道:“父帝,我是幽丞啊,您可是看不到麼?”
龍亦倉揉揉眼睛使勁看過去,方才看清楚,真的是自己的次子龍幽丞,于是上前抱起他。
龍幽丞道:“父帝,母妃命我前來迎你回宮呢。”
龍亦倉心頭一暖,點點頭,喊上那老魁及一幹人等,與龍幽丞一同返回大禅遊靈殿去了。
司空夏蒼自然是親自相送。獨孤宇皇少不經事自然心直口快,看着龍亦倉的背影,甩下一句:“司空谷主,龍帝磊落,我勸你,如意算盤還是不要被你那賢婿知曉了去,免得自己落入那萬劫不複的田地!”說罷,拂袖而去!
頭一晚,老魁一行早早就喝醉歇下了,到頭來就隻有龍亦倉一個人知曉那甚麼鬼的婚約,他亦不想再提一句。于是,在許多個年頭裡面,竟沒人知道他竟已蓋下過龍玺,且那龍玺印子定下的還是他内心早已欽定的太子殿下龍幽晔的終身大事。
再說那龍幽晔,在亘古聖域倒是舒舒服服,每日貼在古族後人身邊。古徵徵晨起祈福,祈福自然之力能賦予大地,他便在旁邊守着,隔着朝陽的背影看她嬌小的身影一會兒伸展得像一顆小樹,一會兒又蜷縮得像一個肉球,而每每祈福結束時,她都要輸些新鮮的真氣給他;古徵徵夜間感恩,感恩自然之力能賦予古族後人,他也在旁邊候着,隔着新月或殘月或滿天星空的背影看她嬌小的身影一會兒舒展地飛向半空,一會兒又舒展地飛向大地,而每每感恩結束時,古徵徵自然總是要吸收些新鮮玄力和靈力的,她便也會輸些新鮮的靈力給給他。這日養夜養的,再加上那“續命玄燈”,雖說他仍不能習武,但氣色已然好了許多,整個人也暢快起來。而每年的生辰和年下,他都能用古徵徵禦用的精衛鳥兒向那大禅遊靈殿報個平安。那小鳥兒卻不似古徵徵那般好性格,纨绔且驕矜得很,自小養在雪兮殿中,古徵徵卻從未用過。每每龍幽晔要與它甚麼信件的時候,它總會說:“徵徵,徵徵,我被欺負了,要飛公海了。”他就幹脆用拳頭解決問題,那精衛鳥兒竟然乖覺起來,讓他感覺這小生命原不屬于亘古聖域,因其周身都是那弋海蠻荒的江湖氣。
日養夜養了一百年頭上的時候,龍幽晔自是感覺好了許多,甚至感覺快要大好了。雖說仍離不開那“續命玄燈”,但好好歹歹地能在古徵徵身旁同她一起習武了,那七百歲便練會了的一招九式,竟然這麼快便貫通了起來,且變幻莫測。貫通起來的那《玄靈心經之天靈之水》威力卻比龍幽晔自己想象得要大得多,每每都要召喚出好一片海霧過來,再形成碩大無比的水球,中間有幾次,那水球旋轉得太快,将那龍幽晔周身的靈力全都卷了去,他一個跟頭就栽倒在地,但都被古徵徵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給救了回來。說來,也确是也沒甚麼好的,這倒讓龍幽晔習武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了,可那古徵徵卻越長大越發瘦削起來。
是日,清晨。
古徵徵與龍幽晔從那七色幻彩帶子上翻身下來,剛剛打開雪兮殿那頗為厚重的大門,就被古族家臣引到了那坤乾殿門口。
誰知候了半個時辰,還不見姬兮王出來。又候了半個多時辰的樣子,方才見到他頗有些醉意地從坤乾殿内出來,昏昏沉沉地說道:“昨晚又夢見你母神了。實乃幸事,幸事!徵徵,四宗仙童來信了,允你今日傍晚入聖域史池去尋得古族的萬年記憶。”說着又頗為激動地扶上古徵徵的肩膀說道:“女兒,你就要得見你母神了!你可知曉?”說着又深深地酌了一口忍冬清釀,問道:“徵徵,你母神閨名你可還記得?”
古徵徵看到那姬兮王醉成這般模樣,内心的火瞬間就上來幾分,頗沒好氣地回道:“古沁雪!怎會忘?”
那姬兮王轉而有些暢快地說道:“沁雪!你為何要棄我而去啊?”姬兮王哭笑笑,搖搖頭,邊晃向一旁去邊酌一口忍冬清釀邊說道:“沁雪!你為何要棄我而去啊!徵徵啊……唉,天地間,為何你偏要夾于我二人之間啊!為何啊!”說罷便醉熏熏地走了。
剩下古徵徵滿眼淚水地站在原地,心中想道:母神再美再好,我此生也是未曾得見的。母神再美再好,有了我那性命也是留不住的。父王,你是在思念母神,還是在責怪我呢?
龍幽晔趕忙幫她揩了揩眼淚,卻也是怎樣都揩不幹淨,幹脆抱着她道:“徵兒,莫要再哭了。你一哭,我心口疼得很。”
古徵徵擦擦眼淚,半晌沒了動靜。
好一會兒之後,她看着龍幽晔,問了一句:“我今晚要去沐浴聖域史池,你可怕那屯史蝦麼?”
龍幽晔聽了,想着自己來到這亘古聖域,再也不是那見過天地世面的男兒了,頗是有些發毛,可嘴上卻說道:“并不。”
古徵徵于是又輕輕抱着他說道:“那便好,我怕得緊,你便同我一起去會會它們罷。可好?”
龍幽晔點點頭,等古徵徵轉身,不自知地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