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羽做事向來穩重有加,雖然也才區區一千五百歲而已,但已是幾次下到弋海蠻荒處理事政了。正因如此,姬兮王聽兒子如此一說,眉頭一鎖,心裡一緊,上前扶起姬羽,邊加快回宮的腳步,邊問道:“何事如此慌張?”姬羽便附在姬兮王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姬兮眉頭一皺,道:“他來做甚麼?!”
古徵徵看到他們把自己徹底忘了個幹淨,頗有些生氣,心中想道:姬羽這厮,已是幾月未歸紫微鬥轉仙宮,我近幾月又一直在準備今日大考,隻盼星盼月似地盼着這生辰,盼着他能回來,父王的嚴厲、自己的辛苦難道他都不知道麼?!這可倒好,考也考過了,也打着我生辰的旗号回來了,一下子便給我甩在一旁算怎麼回事?!
古徵徵自出生便人小鬼大——更何況在這個不一般的日子,又是和這麼一個不一般的人——如何是她能輕易答應的?于是揮舞着小拳頭,一路恨不得騰起那本就還沒怎麼恢複過來的真氣,一溜煙兒到兩人正面,一下子擋在前面,奶聲奶氣地大聲說道:“姬羽!所謂何事?我亦要知曉!”
姬羽甩開妹妹,看向眉頭緊鎖的姬兮王,頭也沒回地說道:“徵徵,你且先回房歇息罷。”
姬兮王卻歎了口氣,倒是像下了甚麼決心似的,說道:“罷了!這事我應了!你同她講起來!”
姬羽一時急起來:“父王,您怎可?!我決不許!”
古徵徵此時更是一頭霧水,卻莫名覺出幾分嚴重。她撫上姬羽手臂,轉而輕聲細語地問道:“父王、哥哥,究竟何事?”
姬兮王不知哪裡來的一股火,頓時怒發沖冠,道:“你不許?你哪個時候開始,脾氣竟敢發到父王身上來了!”
姬羽卻半毫也不讓:“決不許!那龍人老兒的幼種是命!難道我徵兒的命就不是命麼?!”
沒等應聲,父親一個遁地的巴掌便呼在那尚顯稚嫩的臉上,生生在那古銅色的皮膚上留下五個指印:“人家是要你妹妹救命,何時說過要她的命?”邊說着邊指向古徵徵,“你莫不是忘了,她姓古。那弋海蠻荒皆是她的命,豈是能在這亘古聖域待一輩子的?且不說你現在還不是那濟水西沼野澤靈宮的主人,便是你成了一屆羽王,她又豈是你能護得住的!”說罷,拂袖緊步走開了。
姬羽看着那冰冷冷的背影,眼前又浮起幾幕妹妹百歲之時剛剛站穩便吃父帝鞭子的情形,眼角竟不自覺的湧出些淚來。原本自小,姬羽也是自然而然不喜歡這個妹妹的,自打母神身懷六甲開始,父帝便開始一日笑容也不見有了,偏母神對這個女兒十分企盼,但誰料到母神誕下這小女孩,便撒手人寰了,姬羽那幾日,日日都想要掐死這襁褓中的怪種。怪就怪在,那時候,父王明明是死死護着這小女孩的,可後來卻又幾乎日日長鞭訓斥,不說遍體鱗傷也差不多。尤其是她百歲之日第一次面見四宗仙童,出了廟宇那頓鞭子,姬羽這輩子也難忘記,他總覺得那一次要不是他第一次上前去護着她,父帝定是要一鞭一鞭地打死她的……
他陡然回過神來,看見今日已然五百歲的妹妹臉頰上的傷終于褪得差不多了,還倔強地硬拉着他的衣角,一心想着要去救父帝那位他姬羽從生下來便未曾見過的甚麼義兄的兒子,心裡又是一陣刀剜心般的疼。
可他确實抵不過父王那句“豈是你能護得住的!”
這是實話。
他俯下身來,看着她,頓了頓,細聲問道:“徵兒,青滄九州你可還記得?”
古徵徵頗帶些得意地答道:“自然是記得,方才大考我真真是對答如流呢。”
姬羽繼續說道:“那便說與你聽好了。青滄九州大禅遊靈殿的龍帝龍亦倉帶着小兒子到亘古聖域了,我回仙宮之前巧遇了他們,眼下就等在坤乾殿裡。”
古徵徵聞此驚道:“姬羽,難道那弋海蠻荒還通咱們亘古聖域麼?他們究竟是使甚麼法子到咱們這裡來的?”
姬羽敲了敲古徵徵的額頭,帶些愠色地說道:“你偏好奇些沒用的東西,怎的不關心些正經事?那龍亦倉可不是甚麼凡人,乃是清倉九州大禅遊靈殿第十六代龍帝,他若是想到咱們這裡來,自然是想得到法子的。”
古徵徵更加好奇了:“清倉九州的龍帝到咱們這裡來做甚麼?”
姬羽回道:“龍帝共育有三子,長子和次子皆為側妃所誕,卻唯有這幼子是龍後啟詩所誕,乃是唯一嫡子,最為受寵,龍帝本來對他寄予厚望,誰知在這七百歲的年頭上得了如此古怪急症。”
古徵徵瞪大了眼睛,說道:“急症?那應該趕快去醫館瞧大夫啊!”
姬羽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讓她少安毋躁,繼續說道:“這喚作‘龍幽晔’的三殿下,是個萬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七百歲便已通關《玄靈心經:天靈之水》一招九式……”
古徵徵打斷姬羽說道:“甚麼!僅僅長我兩百歲,就全權掌握了水之靈力?還通關了一招九式?!父帝此前常責怪我資質平庸,我尚且不願承認,如今有了他,我自小到大的鞭子怕也是沒有白吃……”說着說着,倒自顧自地黯然神傷起來。
“你且耐心聽我說完,”姬羽搖了搖頭,“這龍幽晔雖是奇才不假,可惜自出生起便患有母胎裡帶着的弱病,再加上年齡小,習武進度難自行控制,一招八式全息掌握後不多久便運用得流暢自如,但當時就已經出現全身血脈骨骼均難以承受的狀況,可歎七百歲年頭上又練成了第九式,便一下子七魂去了六魄,奄奄一息地昏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