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監視器上，一行熟悉的二進制代碼正在循環閃爍——那是地球軍用通訊頻段的求救信号！

程野的瞳孔驟縮。

"是羅毅，"夜莺難以置信地擡頭，"柏林小組的羅毅！他的火焰刀能源信号也在！"

程野猛地站起身，克隆體的血液在血管中沸騰。三年前，機械化後的羅毅和其他隊員一起消失在藍星使者的光束中，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死了。

但現在——他還活着？

"準備登陸艙，"程野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要親自下去。"

夜莺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你瘋了？我們甚至不知道那下面有什麼！"

程野緩緩擡起手，掌心向上。皮膚下，暗紅色的光紋流動，逐漸組成一個坐标——正是那顆紅星地表的具體位置。

"它在召喚我，"程野輕聲道，"而且……"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複雜。

"我覺得溫叙言也在那裡。"

夜莺的機械手指微微收緊，最終緩緩松開。

"……我會讓登陸組準備神經鍊接設備，"她轉身走向控制台，"但有個條件——這次，我和你一起下去。"

程野沒有反對。

他知道，夜莺從未真正放下三年前的事——那個在北極冰層下，為了保護她而被藍光吞噬的溫叙言。

而現在，他們可能有機會找回失去的一切。

即使那下面，是比審判更殘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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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星地表·未知建築群

登陸艙穿過血色大氣層時，程野透過觀察窗看到了令人窒息的景象——

整顆星球表面布滿了與人類建築極其相似的廢墟，但所有結構都由某種生物質與金屬的混合體構成。更詭異的是，這些建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變形，仿佛活物。

"生命探測儀有反應！"夜莺緊盯着數據屏，"西南方兩公裡——等等，這讀數……"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緊繃。

"不是羅毅。"

程野順着坐标望去，在一片扭曲的尖塔群中央，隐約可見一個身影——

一個穿着破舊地球軍裝，卻長着六條機械臂的男人。

他的背影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而當那人緩緩轉身時，程野的血液瞬間凝固。

那張臉——

是溫叙言。

但又不完全是。

因為他的右眼，正流淌着和程野母親一樣的星光。

程野的呼吸在面罩裡凝成白霜。三百米外，那個長着六條機械臂的身影緩緩擡頭——溫叙言的面容在紅星暗沉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蒼白，右眼中流淌的星光刺得人眼眶發痛。

"他還活着……"夜莺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裡發抖，機械手指死死攥住脈沖步槍，"但為什麼是六條手臂？審判之環對他做了什麼？"

程野沒有回答。他的克隆體正在産生某種詭異的共鳴反應，皮膚下的暗紅光紋像血管一樣搏動，與溫叙言眼中的星光形成某種共振。

突然，溫叙言轉身走向廢墟深處。

"跟上！"程野拉動安全索，登陸艙的減壓閥發出嘶鳴。

"等等！"夜莺一把拽住他，"先聯系破曉号，這地方不對勁——"

她的警告被一陣尖銳的電子音打斷。頭盔顯示器上，生命探測儀突然爆出數十個紅點——那些扭曲的尖塔正在移動！

"不是建築……"程野的納米戰衣自動切換至戰鬥模式，"是某種生物機械體！"

仿佛印證他的判斷，最近的三座尖塔突然從根部斷裂，露出下方蜈蚣般的金屬節肢。塔頂裂開四瓣，露出内部旋轉的量子核心——和當年南極終端的能量特征完全一緻！

夜莺的脈沖步槍率先開火，藍白色的能量束擊中最前方的機械體，卻隻在表面激起一圈漣漪。

"該死，它們在吸收能量！"

程野正要激活戰衣的量子幹擾模式，廢墟深處突然射來一道精準的等離子束，将追擊的機械體攔腰切斷。

溫叙言站在百米外的環形廣場上，六條機械臂中的一條還保持着射擊姿态。他的嘴唇沒動，但程野和夜莺的頭盔裡同時響起電子合成音：

【快過來。它們會再生。】

夜莺猶豫了一秒，程野已經沖了出去。

當他們跌跌撞撞跑進廣場時，才發現這裡根本不是廢墟——而是一個完美保存的半球形空間站，表面覆蓋着與月球方舟相同材質的金屬。溫叙言用三條機械臂按在牆壁某處，一道隐藏門無聲滑開。

【進去。】

門内是程野此生見過最矛盾的場景：

左側擺着地球上世紀的老式實驗設備，燒杯裡的咖啡甚至還在冒熱氣；右側則是充滿未來感的量子計算機陣列，全息投影裡漂浮着人類DNA模型。而最中央的操作台上——

綁着一個不斷掙紮的年輕男人。

"謝清安？！"夜莺驚呼。

三年前在抗量子幹擾器失靈後失蹤的物理學家，此刻正被某種生物機械觸須纏繞在操作台上。他的太陽穴插着兩根數據針，眼睛以不正常的速度在人類瞳孔和機械藍光間切換。

"别過來！"謝清安突然用本音嘶吼，"這是個陷阱！溫叙言已經——"

他的警告被一陣劇烈的抽搐打斷。溫叙言面無表情地走到操作台前，一條機械臂突然延長，刺入謝清安的後頸。

"住手！"程野的戰衣能量劍瞬間彈出。

但預想中的血腥場面沒有發生。溫叙言的機械臂釋放的是某種逆向量子脈沖，謝清安眼中的藍光漸漸消退。當針頭拔出時，這位物理學家像離水的魚一樣大口喘息。

"它們……在利用我計算……"謝清安虛弱地指向量子計算機，"審判之環的……弱點……"

全息投影突然切換，顯示出一組程野熟悉的基因圖譜——正是當年七大終端對應的量子基因序列。但此刻圖譜上多出了第八個分支，标注為【混種實驗體-01】。

程野猛地看向溫叙言。

"你就是那個實驗體。"

溫叙言的機械眼閃爍了一下，突然用本音開口——聲音裡帶着程野三年未聞的人性溫度："不完全是。他們隻成功了一半。"

他扯開軍裝領口，露出鎖骨下嵌入的六邊形裝置。透過半透明外殼，能看到裡面有兩團糾纏的光——一團藍如極冰，一團紅如母星。

"藍星使者的量子核心，"溫叙言輕觸裝置，"和你母親留下的……'禮物'。"

夜莺突然沖到操作台前，調出一組隐藏文件。全息屏上浮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實驗日志：

【第127次融合實驗失敗】

【人類載體出現排異反應】

【建議更換為機械生命體——】

日志末尾的簽名讓程野如墜冰窟：

張教授。

"那個老混蛋還活着？"夜莺的機械眼迸出火花。

謝清安苦笑着指向空間站深處："不如說……他進化了。"

仿佛響應這句話，整個空間站突然震動。遠處的金屬牆壁像水銀般融化，露出後面巨大的培養艙群——每個艙體内都漂浮着張教授的面容！

"歡迎回來，孩子們。"數百個培養艙同時發聲，合成聲浪震得設備嗡嗡作響，"你們來得正好，我的'人類補完計劃'需要新鮮樣本。"

溫叙言突然将程野和夜莺推向側門，六條機械臂全部展開成武器形态："帶謝清安走！他去過其他審判之環，知道——"

爆炸淹沒了後半句話。程野最後看到的，是溫叙言獨自沖向培養艙群的背影，以及謝清安塞到他手中的數據芯片——

上面閃爍着母親星圖的更新軌迹。

指向下一顆紅星。

和下一個被困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