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三妹感到全身酥軟,被一片溫柔包裹,如同回到了母親子宮,雖然她一出生就被母親抛棄,但那十個月卻是骨肉相連、血脈相關。
好溫暖、好幸福,她眼角落下一滴淚。
隻聽到一聲雞叫,哪來的雞?這聲音不來自外界,卻是從腦海中發出,刺激下女孩手腳一撐,驟然驚醒,發覺自己身處一個繭中,或是蛋殼?透入朦胧的微光,隐隐約約看不清手指。
她奮力撕扯,大約兩刻鐘後,終于從蛋中掙脫出來,跌跌撞撞穿過大小各異的蘑菇,來到一家大劇院前。
劇院鑲嵌着大塊玻璃,光可鑒人,喬三妹看向其中自己的倒影,大驚失色,猛見一個大猩猩般短圓身材,五官挪位,嘴長到鼻子處,鼻子長到額頭上的畸形。
“啊!”任她見多識廣也不免驚駭,她大口喘着粗氣,用一刻鐘平複心情,船到橋頭自然直。
場内可分上下兩層,氣氛正酣,一場刺激的魔術正在上演,三妹放眼望去,座無虛席,她幹脆席地而坐,遠遠觀望。
喬三妹并沒有心思看魔術表演,她隻是堅信一句話,叫做既來之則安之,可舞台上那個魔術師越看越眼熟,童年的回憶突然回現在眼前……
小時候過年看春晚是必備節目,雖然現在隻當它是背景音。記得有一年的春晚,也是魔術,一個叫做魔力傑克的魔術師,在晚會上出了纰漏,表演失敗,原本冉冉升起的新星還沒綻放,就炸裂了。
他商演被起哄群嘲,各種惡搞視頻層出不窮,事業破滅,家人好友唉聲歎氣,他銷聲匿迹了好一段時間,讓他再度回歸人們視線的,是自殺的新聞。
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他,三妹心中有些酸楚,她讨厭自己多愁善感的模樣,可又偏偏是這麼個人。她有些不安的預感,很快就應驗了。
魔力傑克又失誤了,觀衆席開始躁動,有人高聲咒罵,傑克含胸縮頭,可觀衆們隻是更起勁,仿佛要将他淩遲,場中充斥着污言穢語,亂糟糟的像泔水桶。
喬三妹再也忍不了了,“閉嘴!你們這些無聊的家夥,魔術又不是魔法,要想看零失誤的表演,來什麼現場啊!幹脆回去翻錄像,那才能保證毫無錯漏。”
一個中年男人舉起拳頭朝喬三妹走來,三妹毫無懼意,兩人迎面相撞,男人竟直直穿過女孩身體,化作黑煙。三妹步履堅定朝着舞台走去,伸手撫摸匍匐着的傑克的頭頂。
“沒事了,都過去了,我喜歡你的表演,一直都喜歡,因為每次你的開場白都會很熱情地給小朋友打招呼。”
喬三妹絮絮叨叨地講起這些年自己是怎麼翻看他以往的表演錄像的。
“請好好地生活吧!”傑克擡起頭,撞進一雙充斥着陳懇的眸子裡。
“謝謝”,他的聲音微弱但清晰。
“也許是我冒昧了,但何必一直陷在過往的經曆中呢?用悲傷和自毀一遍遍摧殘自己,在自己人生的劇場裡,重複回味難堪和無助,把心理負擔丢掉吧!這樣的日子已經重複了十多年了。”
劇院裡張牙舞爪的觀衆不過是他心中難堪的實化投影,他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自導自演,反複自我傷害,女孩的眼淚落到他的掌心。
傑克一直在自己孤獨的小天地裡徘徊,他忘記有多少年沒有感受過關懷和溫暖了。“我,我可以嗎?”
“你很棒!一直都很棒!拜托了,請對自己好一點吧!”三妹将他抱在懷裡,兩魂相依,雖都無溫度,可心中迸發的溫暖比肩金烏太陽。
心中的熱傳遞到手上,喬三妹隻覺得懷中炙熱萬分,松手一看,傑克的面容從枯敗變得紅潤,他終于掙脫了心中的牢籠,打算将自己解救出來。
空中突然撕裂一個大洞,枉死城中昏暗冷滞的天迎來燦爛的陽光,原本擁擠的劇院變得空空蕩蕩,他的心魔消散了,傑克向光亮處飛去,三妹清楚地看見他的嘴唇蠕動,“謝謝你”。
傑克的超生點燃了三妹對生活的希望,她渾渾噩噩的生活狀态似乎也被撕碎,福光普照大地,驅散她心上的陰霾,原來自己也可以為他人帶來幸福。
全身懶洋洋的,好像浸泡在溫泉水中,快樂的泡泡一點點從池底湧上來,喬三妹如同一尾悠閑自在的魚,享受着秋日豐收的時光。
這是被祝福的日子,一個充滿希冀的故事,滞留枉死城的靈魂終于得到超生,喬三妹在祝福中解開了身上的詛咒,恢複原型,可狐狸施加的掩飾身份的咒語也被解除了!
下一秒,一條銀晃晃的鎖鍊從虛空而來,套住三妹,枉死城的鬼差押着擅自闖入的生魂,打入水牢。
喬三妹大喊:“我開心還沒超過三秒呢!”
鬼差們灰色的影子漸漸實體化,穿着古代黑紅相間的制服,帶着高高的帽子,符合懷舊審美,為來此地的幽魂提供特色治理政治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