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喘籲籲,精疲力竭,終于一根手指都擡不動了,跪倒在地。實在太累了,還是躲不掉嗎?她縮成一團,像隻可憐的鹌鹑。
千鈞一發之際,喬三妹被一股力量猛地甩飛,虛空中傳來男人豁然開朗的聲音:“原來混入雜質,難怪這兩管殘念混合後,反應失敗。”
葉輕狂分離出摻雜的“孤魂野鬼”,随手擲了出去。這一縷小小靈魂,差點讓我前功盡棄,他自嘲地笑笑,繼續煉化好不容易搜集的殘念。
他從靈界而來,到人間已有些年頭了。橫死的人類在其死亡地點總是會留下一股怨氣,天長地久的,那股怨氣就容易禍害往來的人們作怪。
葉就像一個清理工,來到被污染地界,将咒怨剝離,留下幹淨的現場。他将搜集到的許許多多的執念煉化,形成精魄填充到自己制作的兩個人偶之中,天長地久的,人偶漸通靈智,成為葉輕狂行走人間的幫手。
三妹在空中飛了好一會兒,靈魂俯瞰北安市溫柔浩瀚的夜景,萬萬千千的建築被燈火簇擁,車流交織,就像紅色的血液在血管流動,支撐起大地強健的脈搏,是這座城市千萬人的生活。
正感慨着,簌的落到地面,她捂着摔傷的屁股,揉揉。
脖子上出現一條鋼鐵鎖鍊,勒出血痕,她被兇狠的精靈扯入北安市第一人民醫院的病房裡。
一個中年婦女面無血色躺在病床上,靈魂已經不知所蹤,徒留下□□,空蕩蕩的。
空殼子感受到遊魂的存在,像水中旋渦一樣将喬三妹的靈魂吸入其中,三妹雙手使勁往外頭遊,可還是抵不過它強大的吸力,猶如墜入黑洞之中。
這是單親媽媽戴碧泉生前的回憶。兒子孫威正值高三,她就在學校旁邊租了個單間陪讀。
那個下午很熱,窗簾拉得嚴絲合縫,汗水混雜着迷離的目光,他們像往常一樣犯了錯,沙發上,母子交纏。
雪白的大腿擠壓着豐滿的□□,如同曾雪白的、慢慢變質的乳酪,蒙上黃色的紗。
咿呀一聲,門口兒子同學馬鵬程拿着鑰匙,大驚失色如同被雷劈過。
他是來還鑰匙的,但現在,三人目光交彙,戴碧泉想拿地上散亂的衣服,但伸手卻夠不到。
在孫威張嘴的前一秒,馬回過神甩上門拔腿就跑,砰的一聲!驚碎了春夢。
強大的屈辱感讓戴碧泉身體中喬三妹的生魂心痛難忍,病床上的女人嘤咛出聲。
“來吧!下地獄吧!”
戴碧泉詛咒的聲音在召喚,喬三妹覺得自己在往下墜,往下墜……
視線清晰時,面前出現一個無邊無際的血池,濃厚的血腥味似要黏在皮膚上,滿目血紅。
戴碧泉在池中受苦,在溺斃前,浮起來,又掉下去,周而複始。
小喬歎口氣,從岸邊找了些碎樹枝,又撕扯衣料,捆在一起,想做根救生棍遞給她,但樹枝太短了,還是夠不着女人,定睛一看,那哪裡是什麼樹枝,明明是一根根凝固成型的血管。
“想出去,就得完成我的心願,找到我兒子孫威,把東西帶給他。”
“好。”
頓時,三妹被從血盆苦界甩出,重新回到病房,她滿身的血,黑綢般的頭發糊在臉上,看不出本來面目。
她拖着沉重的靈魂從走廊飄過,護士病人都看不見她。
廊中燈光閃爍,一個瘦高青年邁步而來,瞥見三妹的樣子,葉輕狂平靜而溫柔地遞出手帕,材質輕柔,如月華流轉。
“擦擦。”
女孩此時神思困倦,腦中如同灌了千斤鉛,麻木地伸手,卻穿過了帕子。
“哦!原來是走失的生魂,你得馬上回去,否則永遠也找不到家了,”葉輕狂擰眉。
喬三妹已失去對時空的感知,眼前淨是無邊無際的血紅,順從握上他的手。
葉輕狂催動陣法,召喚靈界列車,前方出現一點亮光,他牽起女孩向前狂奔,疾風烈烈,小喬的頭發更是亂七八糟,籠罩住嬌小的面容。
形如輕軌的列車,在漢白玉燈柱旁停下,燈柱頂端盤踞着燭九陰,眼睛射出明亮的光。
一隻青皮□□伸出爪子,“車票。”
葉輕狂替她支付,又從她發中捉出一隻小精靈,在掌心碾碎,齑粉中煉化出她來時的位置。
“快回家吧!”他語氣溫柔。
小喬松開他的手,如流水滑過掌心,男人注視着列車遠去,須臾,大步離開。
北安大學的宿舍内,“喬三妹”仍平靜地趴在書桌上……
掌心似有異物,可頭好疼,睜不開眼。一切在睡夢中逐漸淡去,醒來了無痕迹,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浮世經年,良辰美景虛設,千種風情,顧影自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