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不答,在森鷗外疑惑又警惕的目光中,他又突然開口。
“喂,森先生。”
“嗯……太、太宰?”
嘩啦——
像雪花一樣散落的文件雨中,太宰治單膝跪上桌面,揪着森鷗外的領口,強迫他仰頭看着自己,“我讨厭森先生。”
“……嗯,我知道。”
森鷗外緊繃的身體緩緩放松,雙手虛虛扶着桌子邊緣,配合太宰治的動作仰起上半身。這樣縱容的姿态讓太宰治沉默了幾秒,“所以說,真的很讨厭啊。”
少年的一隻手撫上森鷗外的脖頸,人體的要害之處,語氣冷淡,“工作,眼神,态度,年齡,理性……所有的所有,都很讨厭。”
“太宰君……這是在撒嬌?”森鷗外眼裡浮現訝色,喉結在少年的指下滾動,溢出低啞的笑聲。然後在少年的按壓下變成斷斷續續的咳嗽,太宰治嘴角彎起愉悅的弧度,“森先生好像說過,首領是組織的奴隸,也就是說,如果我能代表組織的話,森先生就是我的奴隸了吧?”
“啊,是這樣沒錯。”
森鷗外右手微擡,像是想要擡手攬住眼前的少年,最後那隻手卻隻是放在什麼都沒有的實木桌上,虛握着,仿佛在克制,“所以太宰君是想我成為你的奴隸?”
“不。”太宰治說,“我不想了。因為我發現,那沒有任何意義。森先生,我在你這裡,找不到我想要的。”他放下手。被松開了禁锢的森鷗外仿若不覺,依然保持仰頭的動作不變,黑暗在他恍惚的意識中徘徊,已經感到了眩暈的男人臉上卻依舊帶着無懈可擊的微笑,“那真是太遺憾了。”
“所以太宰君……認為魔人那裡會有你想要的嗎?”
或許是疲憊麻痹了神經,或許是覺得這是最後的機會,總之,森鷗外問出了不該問的問題,而回應他的果然是沉默。混入人造光的月光狼狽顯形,灑在身上也似帶着外邊狂風的涼意。森鷗外看不清太宰治的表情,他不知道少年是否意識到落滿了他半邊身體的月光來自落地窗外的圓月,是否有過一瞬和他相同的想法……呵,他果然是累了,不然怎會有這種想法?
一隻手就在此時按上男人的後頸,森鷗外猝不及防,往前栽倒,落入少年冰涼的懷抱,森鷗外瞪大眼睛,震驚甚至驅散了幾分恍惚,“太宰……?”
“是森先生太狡猾了。”太宰治低語,抱着森鷗外的雙手收緊,再一次重複,“……森先生真的很讨厭啊。”
“太宰君也是……我們、都一樣狡猾呢……”
森鷗外歎息着,緩緩阖上眼簾,任由自己在少年的懷裡失去意識。
這是最後了吧,你作為我一部分的最後,所以,我啊,還是……
——“森先生,再見了。”
“……!”
趴在桌上的男人猛地睜開眼睛,窗外晨光微熹,室内一片安靜。漆黑的夜晚過去,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森鷗外緩緩爬起身,目光在灑落一地的文件飄過,趴在地上抓着蠟筆畫畫的愛麗絲最終落入他的眼簾,森鷗外靜靜地看着,“……又隻剩下你陪我了呢,愛麗絲。”
“笨蛋林太郎。”嬌小的人形異能體語調輕快,頭也不回,“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不會有人永遠陪着你,不要告訴我你忘了。”
“是啊,一直都是這樣。”
森鷗外揚起一如往常的笑容,随後他抓了抓頭發,煩惱地看着地上亂糟糟的文件,“唉,弄得那麼亂,收拾起來很麻煩的啊……”
“又一次給我增加工作量了啊,太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