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期待和您的再次相會。”

那雙眼睛微微彎起，似在和澀澤龍彥說，又像是在對門口偷窺的人類說。

而後，半掩的房門自動敞開，黑發的妖魔從黑發的人類身側走過。錯身而過的瞬間，妖魔似俯身在人類少年的耳邊說了什麼。

太宰治猛地扭頭，望向妖魔遠去的背影，眉頭微皺，表情驚愕又困惑。

“太宰。”澀澤龍彥在他身後開口，“不要對他賦予信任，他是一個永遠都不可信的家夥。”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問：“他是誰？”

“陀思妥耶夫斯基，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敵人？”

“不。他是……”澀澤龍彥頓了頓，表情冷漠，用一種在訴說着什麼厭惡事物的語氣說，“我的同伴。”

同伴？

太宰治驚了，你還會有同伴？

他還想繼續探究，可澀澤龍彥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看向太宰治今天的着裝，臉色緩和了下來，“太宰，今天感覺如何？”

“喜歡嗎？”

太宰治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衣服，白色的無袖長外套，白色的蕾絲襯衫，白色的裝飾帶，白色的長褲和白色的靴子，是掉進雪地裡自帶隐身技能的純白套裝。

“說不上喜歡，就是有點……奇妙吧？”太宰治誠實地說，“我沒想到我會穿這麼久的白色，下次能換個顔色嗎？”

白色通常和純潔聯系到一起，太宰治實在是不想被頂着純潔的聯想到處晃悠。

“……白色不好看嗎？”

澀澤龍彥抿着嘴唇，看起來有點受傷。

太宰治沒話說了，如果是用死亡或者傷害威脅還好，可……太宰治看了澀澤龍彥一眼，又不忍直視地移開目光，憤憤地想，太犯規了！誰能想到這麼一大隻的妖魔會用哭來威脅人啊！

澀澤龍彥眼裡隐隐閃過一絲笑意，突然出手揉亂少年的頭發，太宰治立即捂着頭發後退一大步，像是受驚的貓一樣瞪大了眼睛，“你做什麼！”

“因為太宰很可愛啊。”

澀澤龍彥說，落在太宰治身上的目光溫柔而寂寥，就像是他一直給人的感覺一樣，那是站在空白的世界中，尋找不到自身存在的意義，隻能空洞地沉默的荒漠。

太宰治突然不确定了。他是否應該阻止澀澤龍彥接下來的選擇？他應該嗎？他不應該嗎？

“幼崽啊，隻要好好長大就可以了。”澀澤龍彥微微一笑，“每個擁有智慧的生命隻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不論最終的結局如何，那都是他個人的選擇。命運的分量太重，一份都難以承受，如果再在自己身上增加他人的分量，你就再也逃不開了。”

蒼白色的妖魔率先打破無形的默契，他憐愛地看着太宰治，看着這個年幼的孩子。

“在還沒确定好自己的未來之前，就隻用你的眼睛看吧，太宰，用你那雙眼睛記錄你所看見的一切，然後在未知的未來，将這些過去作為燃料，綻放出你生命的光輝吧。”

澀澤龍彥摸了摸太宰治的頭，太宰治沉默地看着他，沒有拒絕，鸢色的眼睛像是一面鏡子，平靜地倒映出妖魔遺憾的暫别。

“……為什麼要帶我回來？”在一種莫名的預感催促下，太宰治最終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

“因為我想，我可以，那為什麼不？”已然往命運的未來前進的妖魔笑道，笑聲帶着銳不可當的肆意，像是已經席卷而來的風暴，隻會肆意地碾碎眼前的一切阻礙。

太宰治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恍然低語，“原來……是這樣啊。”

4.

“費奧多爾。”

水晶憑空浮現，以閃電般的速度蔓延交錯，平整如鏡的表面泛起一層層波瀾，一隻隻妖魔和人類的水晶雕像從裡面走出。齊齊看向被水晶包圍的敵人。

水晶的國度在地面升起，水晶之主冰冷地看向黑發的妖魔，“來一決勝負吧。”

“好像隻能這樣了呢。”

妖魔微笑，“我原本沒想殺死澀澤君的，不過現在發現，澀澤君的鏡面妖術，很适合我接下來的計劃，所以隻能抱歉了。”

“呵，那就親手來拿吧！”

一場戰鬥，就此爆發。

5.

失敗的天平下墜了。

澀澤龍彥不算是太意外。

生死的砝碼本就虛無。

他隻是有些遺憾……

澀澤龍彥倒在血泊中，生命力從緻命的傷口流失，眼前逐漸漆黑。他沒有多少憤怒，因為不管失敗與否，他的目标都能實現。他早就計算好了一切的可能性。

在最後一刻，他隻是有些遺憾，我……再也看不見我的少年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