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不知從何時起，自己這個公子還不如薛世才對底下這些小的有威懾之力。

卓熠微微擡高下巴，斜眼看着薛世才，寒聲道：“你不讓他們說，那就自己說。”

瞧卓熠的态度，分明就是信了明燭兒不信他，平日裡最能言善道的人，罕見的啞了聲，在蕭瑟的秋風中，硬是急出了一腦門的汗。

卓熠是個沒什麼耐性的人，見薛世才嗫嚅了半晌也沒擠出一個字，忍不住沖他吼，“你倒是快說！”

“還是我來說吧。”葉雪燭幽幽開口。

與卓熠相反，葉雪燭平日裡是個耐心極好的人，眼下沉不住氣，一則是不願卓熠等人在此喧嘩吵鬧，擾了逝者安息，二則她還有許多正事要做，沒工夫與這些人多做糾纏。

卓熠看向葉雪燭，神色明顯和緩了幾分，“你說。”

葉雪燭不啰嗦，立刻将昨夜她從祝嵘那裡聽來的事，簡明扼要的給卓熠講了一遍。

事情是這樣的，寒宵城的城南原住着一戶姓徐的人家，這戶人家在寒宵城中頗有名氣。

之所以出名，一是因為徐家經營的繡莊是百年老号，繡品上成，二是因為徐家長女，徐大姑娘，是城中數得上的美人。

薛世才此人，不僅是個仗勢欺人的狂徒，也是個輕浮浪蕩的好色之徒。

薛世才一直觊觎着徐大姑娘的美貌，曾經多次派媒人上門提親，想求娶徐大姑娘，卻都被徐家人婉言拒絕，說徐大姑娘年紀還輕，家裡人都舍不得她太早出嫁，想多留她幾年再嫁人。

薛世才便耐着性子等，對徐大姑娘是志在必得。

誰知等來等去，卻等到徐大姑娘已經定親，要外嫁旌陽城的消息。

薛世才惱怒至極，多次帶人去徐家打砸鬧事，逼迫徐家退掉原定的親事，将徐大姑娘嫁給他。

徐家人就是不願将掌上明珠，嫁給薛世才這臭名昭著的惡棍，才狠心讓徐大姑娘遠嫁，又怎麼可能答應悔婚。于是一面與薛世才周旋，一面安排徐大姑娘悄悄離開寒宵城避風頭。

可薛世才也不知打哪兒探聽到了這個消息，竟半路将徐大姑娘截下，并對徐大姑娘用強，玷污了人家姑娘清白。

薛世才原以為如此，便能如願以償的娶到美人，卻不想徐大姑娘性烈，竟懸梁自盡了。

徐家人悲痛欲絕，也悲憤欲絕，誓要薛世才血債血償，為徐大姑娘抵命。

奈何薛世才他爹是城守府的掌事，在寒宵城也算是能隻手遮天的人物，徐家人幾次去官府鳴冤告狀，都被打了回來。

徐家人怎麼肯讓徐大姑娘就這麼白白冤死，便抱着魚死網破的決心，請來城中最有名的狀師，打算越過城守和郡守，直接去幽州首府旌陽城告狀，卻不想還未動身，就趕上了城中大亂。

五年前的那一天，一直潛伏在城中的蠻人忽然暴|亂，見人就殺，不僅殺人還放火焚城，可謂是滅絕人性。

而滅絕人性的不隻這些蠻人，還有薛世才。

當日，得知徐家打算的薛世才，在城中大亂之時，并未急着出城逃命，而是趁亂趕到城南的徐家繡莊放了一把火，将還未來得及逃走的徐家老小，外加繡莊的繡娘夥計一共十八人，活活燒死。

事後曾有人疑惑，屠城那日，蠻人都集中在城北和城東放火殺人，城南并未被殃及，為何獨獨徐家繡莊被大火燒毀。

但疑惑歸疑惑，卻沒人去深究，隻當是徐家運氣不好。

而事實上，當日事發之時，附近是有目擊者的。

有人親眼看見，薛世才是如何潛入徐家繡莊，又是如何放下那一把火的。

可出于對薛世才的畏懼，并不敢将真相說出來。

直到昨日……

祝嵘是什麼人，那可是從前東宮的第一大總管，有的是辦法與手段叫人開口說真話。

于是，時隔五年，徐家繡莊被焚，徐家老小全部慘死的真相，終于浮出水面。

“我有人證，且不止一個，等我忙完了眼前的事，便會去衙門為徐大姑娘和徐家滿門伸冤，要真兇血債血償。”葉雪燭狠狠剜了早已面無人色的薛世才一眼，又接着對卓熠說，“在此之前，你給我好好看住這畜生不如的東西，别讓他跑了。”

卓熠尚未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隻木讷地點了點頭。

見卓熠竟然點頭應下了葉雪燭的話，薛世才慌忙上前扯住卓熠的衣袖，急切道：“公子别信她的鬼話，她自己誣陷我不夠，還買通了旁人一同誣陷我，這小雜種嘴裡就沒一句真話！”

“是不是真話，我自有分辨。”卓熠冷冷道，用力地将衣袖從薛世才手中奪回。

腳下發軟的薛世才被扯得一個踉跄，原本滿是惶遽之色的眼中突然兇光畢現。

他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一個轉身猛地朝葉雪燭刺去。

“賤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