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痕提着釣具、帶着容葭的葦條來到河邊的時候,容葭也正在收拾她的裝備。
“這是怎麼回事?”姜秀痕看到了河岸邊陌生的遮陽傘,心中已有了幾分猜測,但容葭這邊的傘撤了大半,卻是她沒能馬上想明白的。
容葭沖她笑了笑,用有些抱怨的口吻道:“給他們一打岔,我的魚獲不太好,恐怕要輸給那個胡薊了。”
姜秀痕看她的桶裡分明有許多魚,再想想自己,自容葭離開後隻拉過一次竿,魚線還挂到障礙物,給扯斷了。
“姑娘這不是釣了許多嗎?”
“是我太托大,和那人說好隻以烏鳢論輸赢,誰知他做了十足的準備,帶了活餌,”容葭不無慚愧,“輸掉比賽也是理所當然的。”
對方是高手,人外有人,容葭也算從這次失利中吸取了教訓,隻可惜說好的異地宣傳泡了湯。
說話之間,胡薊拎着他的魚桶,從大青石上跳了下來,大搖大擺地走過那片山寨遮陽傘區域,來到容葭面前。
“丫頭,你的收獲如何?”
容葭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認輸了。
“遠遠看到閣下釣魚的手法,實在頗有創見,我沒有妥善迎戰,輸得心服口服。”
“哦?”出乎意料,胡薊沒有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而是饒有興緻地問,“你說我的手法,可是看出什麼來了?”
容葭微微颔首:“閣下提前捕捉了活餌,活餌最是吸引掠食性的魚類,此為勝負的關鍵之一。其二則是閣下以牽拉魚線的手法,令餌料在水中呈現中逃逸掙紮的姿态,如此,越是烏鳢這類兇猛的魚類,越容易上鈎。”
胡薊聽着她的剖析,向來冷酷的古銅色面龐竟慢慢浮現出一絲笑意。
“是個識貨的丫頭!”他竟豪爽地咧嘴笑了,“我雲遊四海,像你這樣的知音,委實沒有幾個。”
容葭一愣。聽他這話裡的意思,好像是要和自己化幹戈為玉帛?
不過,其實兩人之間或許本也沒什麼幹戈。一開始“砸場子”的假設算是容葭的臆測,一旦摸透胡薊其人的性情,就知道他不是餘富那種人能驅使得動的。
誰知這念頭剛一出來,又被胡薊的話打臉了。
“确實有人叫我來殺殺你的威風。”胡薊聳了聳肩,“我卻不是圖受他什麼好處,不過是好奇什麼樣的小姑娘敢公然擺擂台挑戰。哪知你确有兩把刷子。隻是,你怕沒将我放在眼裡,連我準備了什麼樣的餌料都不問,就随意定下了要釣烏鳢。”
容葭在他的批評面前啞口無言。
胡薊忽然道:“今日有蒼蠅礙事,你我之間的勝負便先不做數了。”
“咦?”
“被人搶了生意,便要好好想辦法回敬,否則,我白白為你傳播了釣魚場的消息,結果你連開都沒開起來,豈不是浪費我的口舌?”
容葭不禁驚奇,喜得連稱呼都換了一樣:“這麼說,前輩你還是答應要為我宣傳了?”
胡薊“哼”了一聲:“誰讓我心情好?罷了,我做了萬全的準備來對付你一個小姑娘,說出去也欺負人。”
容葭臉上一熱,不好反駁這句話,心中卻為了這句話不舒服得厲害。
聽他話裡的意思,自己輸了比賽還得到額外關照,到底是因為被當成“小姑娘”輕視了。
如果她不托大,好好應戰的話,就絕不會給對手輕視她的機會了。
正心中憋悶,容葭的手忽然被人輕輕握了一下,皮膚相貼處傳來熨帖的溫度,是姜秀痕的手。
“多謝這位前輩提攜,今後釣魚場開起來了,無論結果好壞,我和容姑娘都銘感于心。”姜秀痕沖胡薊微笑着道,“前輩随時來光顧,必備茶飯相待。”
容葭也将情緒調整回來了,感激地看了一眼姜秀痕,邀請道:“如果前輩不棄,就用今日釣到的魚一同用頓便飯如何?我下廚。”
“不必了。”盛情相邀之下,胡薊卻淡淡地拒絕了。他又恢複了一開始難以親近的那副表情,“我在這裡釣魚已經膩了,這就啟程去下一個地方了。”
容葭怔了怔,談不上失落,還有些羨慕。
能夠像他這樣做個浪迹天涯的釣魚客,人生應該很有趣味,可惜容葭隻能想想。
她生來喜歡和親友待在一起的安全感,就算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也下意識地想要與羅叔、羅媽結成聯盟。再然後,小馬、原見月、莫清、姜秀痕,乃至原聽寰,不知不覺,她認識了這麼多的人,需要努力賺錢養活的員工也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