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遷入的人都是按照這個規矩來的!”麥爾蒙尼面色冷峻,絲毫不肯退讓,“若拿不出,就請另尋他處吧!”蘇赫巴魯正要據理力争,幸虧一旁的管家眼疾手快,及時将他拉住。管家臉上堆滿了谄媚的笑容轉向麥爾蒙尼親王:“區區五十箱珠寶,何足挂齒?對我家老爺來說,不過是小數目罷了。請親王有大量,寬限兩日。草民保證兩日之内定将珠寶和牛羊如數奉上,絕不有誤!嘿嘿嘿!”
“公主你這是怎麼了?心中有所不悅嗎?”瓦妮達細心地聆聽着主子輕撫着琵琶,指尖跳躍間流淌出的卻是龜茲樂曲中罕見的異調……那音調,既非往日的悠揚婉轉,亦非平日的清麗脫俗,而是透着一股難以名狀的怪異——雜亂無章,空洞乏力宛如狂風中的孤葉,無助而迷惘。這顯然不是技藝的失誤,更像是主子内心情感的直接映射,一股子不滿與煩擾,在這不和諧的旋律中顯露無遺。精通樂曲的瓦妮達深知音樂乃人心之聲,今日之音實則是主子壞心情的真實寫照!
“哼!”溫珥媣猛然間将手中的琵琶重重摔向地面,那清脆的斷裂聲伴随着她滿腔的憤懑一同爆發出來。“我一直将赫絲敏視為我的救星,視為能引領我走出困境的明燈,可結果呢?她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如此無能!啐,這簡直是對我的侮辱,對我智謀的侮辱!我怎能不氣?怎能不惱?”
瓦妮達見狀,連忙上前,試圖用她那柔和而平靜的聲音安撫溫珥媣:“你千萬别再生氣了。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我們再怎麼憤怒、再怎麼懊悔也都是無濟于事的。”
然而溫珥媣卻仿佛沒有聽到瓦妮達的勸阻,她仰頭望向她:“我不管!瓦妮達,你必須給我想出一個好法子來,讓我徹底擺脫國王那令人窒息的寵幸!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必須找回屬于我的自由和尊嚴!”
“法子……這,法子嘛……”瓦妮達沉吟了許久,終于緩緩開口:“除非國王再娶一個新歡。如果這個新歡能夠成功地攏住國王的心,讓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她身上,那麼你自然就能從這段令人困擾的關系中解脫出來了。”
溫珥媣聞言,眼神中閃過一絲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對!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瓦妮達,你一定要幫我實現這個計劃,讓我重新找回屬于我自己的生活!”
“老爺,你别心急,坐會兒,坐會兒。”管家看見蘇赫巴魯焦躁不安地背着手來回踱步,便出言安慰。“我坐得下嗎!”蘇赫巴魯轉身就把一肚子怨氣發洩于他:“還不都是你……誇什麼海口,我要被你給害死了!”
“老爺!”管家不慌不忙道:“我既然說得出口,就肯定有辦法解決這件事!”“噢!”蘇赫巴魯驚詫道:“你有什麼辦法?”
“隻有一個人能幫助我們。”
“誰?快說!”
"呵呵,侍醫大人來啦,真是久違了。"伯金在外院那潺潺流水的水池邊,恰好撞見前來探訪的蘇羅漓,寒暄道,"你又來探望嫡公主與小王子?”
“是啊,心系皇族安康,自當常來走走。”蘇羅漓回應道,語氣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責任感。
“你來得正是時候。”伯金的神色突然變得凝重,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這段時日……哎,她情況有些微妙。"
蘇羅漓敏銳地捕捉到了伯金話中的憂慮,眉頭微皺,“她又怎麼了?請務必直言不諱。”
伯金見狀,也不再隐瞞,領着蘇羅漓步入内院長廊的陰涼之下。遠遠地,他們望見黎帕那孤獨的身影靜靜地坐在樹下,宛如一尊雕塑,長時間未曾動彈,既像是在沉浸在深邃的思考中,又仿佛隻是茫然地發呆。“自從安歸頒布那道正名布告,她與穆茜爾之間也因此爆發了一場激烈的争執。自那以後,她便時常這般獨自坐着,眼神空洞,我們都不知她心中所想,憂慮重重啊……”伯金的話語中充滿了無奈與擔憂。
“哦?她在想什麼。”蘇羅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冷笑中藏着不容置疑的堅決,她修長的手指堅定地指向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目光如炬地轉向伯金,語氣中帶着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别告訴我,你一個老人家,還會看不穿她内心的波瀾!”
“是……我的意思是說,既然她已經做出了決定,放棄尉屠耆,那麼她應該像一把鋒利的刀,迅速斬斷過往的糾葛,讓自己從這段複雜的情感中解脫出來,活得幹脆利落。然而,她現在的表現讓人覺得她似乎還在耿耿于懷,這讓我感到困惑……”
“管家!你的困惑證明了你對她的了解,還遠遠不夠深刻。”蘇羅漓輕輕搖頭,每一個字都仿佛重錘,敲擊在伯金的心上,其眼神中閃爍着洞若觀火的光芒,繼續說道,“她不是那種能夠輕易放下的人……等着瞧吧。”
黎帕那面無表情地端坐在樹下,她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憶着那一日,漢人入侵并徹底颠覆了他們平靜生活的每一個驚心動魄的細節———
那一日,漢軍如洪水般湧入王宮,他們的鐵蹄無情地踐踏了這片神聖的土地,對年老的王叔童格羅迦施以暴行。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尉屠耆似乎展現出了超乎常人的勇氣與智慧,他毅然決然地将那些肇事的漢人從陰暗的大牢中提出,試圖以此作為籌碼,迫使漢軍撤回他們的暴行,然而漢軍并未因此退縮,雙方陷入了僵持的僵局……
更為令人發指的是,一小撮漢軍竟喪心病狂地挾持了無辜的樓蘭平民作為人質,以此作為他們繼續嚣張的籌碼……這一幕,如同鋒利的刀刃,深深刺痛了黎帕那的心。她無法想象,那些自诩為禮儀之邦的軍士,竟然會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徑,這與漠北那些殘忍無情的強盜又有何異?
她與太陽武士攜手,同樣采取了極端手段,挾持了過路的漢朝商隊,試圖以牙還牙,迫使漢軍收斂他們的嚣張氣焰。然而,這一切的犧牲與努力最終卻換來了尉屠耆自願成為質子的決定,他用自己的自由與生命,換來樓蘭一時的安甯。
黎帕那回憶在這裡,怒火如同被點燃的幹柴般熊熊燃燒。她無法容忍這種對無辜生命的踐踏亦無法忍受那些虛僞的軍士以禮儀之名行強盜之實。
骨肉至親的被迫分離,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入她的心房,讓她在無盡的痛苦中沉淪了許久,那份哀傷與絕望,幾乎要将她吞噬殆盡。然而,世事無常,命運弄人,有誰能預料到,這世間竟存在着如此令人震驚的變故——想不到,真的是一千個、一萬個想不到,曾經那個忠君愛國的尉屠耆,竟會在一夕之間,徹底颠覆了自己的立場,毫無征兆地轉向了漢人一方,這一舉動,無異于晴天霹靂,震撼了她的心靈!這不僅是對她個人情感的巨大打擊更是對整個樓蘭乃至西域局勢的一次深刻改寫,讓人不禁感歎人性的複雜與世事的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