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盜們七手八腳把昏迷的拉努爾夫拖回老巢安頓不久,拉努爾夫奇迹般睜開眼睛,神志完全清醒,扭動脖子,東張西望:“怎麼回事?你們都圍在這裡幹什麼?”
當強盜們把這個訊息告訴卡西姆,他心裡已經徹底明白這個“樓蘭第一女狂人”确确實實很難對付了,“絕望”地大吼道:“她到底是人是鬼啊,是人是鬼啊!”“大哥。”達熙爾提醒道:“你已經起誓,以後……”
卡西姆瞪他一眼沒好氣道:“不用你多嘴,老子知道該怎麼做!”說罷快步往氈帳外面走但沒幾步,又停下來:“以後老子就是卡西姆老爺,我要建設一個豪華大莊園,你,就是我的管家!”
“……你知道卡西姆為什麼會主動來請罪嗎。”當晚深夜,绛槟趁着公主府的人都已經睡下,輕手輕腳地摸到尉屠耆和黎帕那的卧房前,聽見尉屠耆這麼問。“……”黎帕那沒有回答。
“我估摸着還是因為那些兵器。”尉屠耆說:“此前六國使者主動來跟樓蘭示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呵呵,沒想到,隻用過一次,就成了樓蘭的鎮國之寶了!”
“無所謂。”黎帕那咕哝道:“反正永遠都不會有人……看見,……永遠不會用人找得到它們……”
尉屠耆沉思片刻:“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說好事,挂着【樓蘭人戰無不勝】的名頭,西域各邦國從此皆對樓蘭另眼相看。說壞事……我真擔心,”欲言又止。沒說下去。
“擔心什麼。大祭司已經下了封印的咒語,永遠也不會被找到。”黎帕那說完便沉沉地睡去。尉屠耆很快也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三十多個匈奴刺客突然潛入公主府,逢人便殺。他們搶過襁褓中的毗珈摩狠狠摔到地上,再強行闖入卧房将黎帕那亂刀砍死,然後将屍體到院中樹林裡,點火焚燒,為滅痕迹,焚燒後又把殘骸抛進了水池裡……啊,啊,啊,黎帕那,我的黎帕那!尉屠耆吓得驚醒過來,扭頭一看妻子安安穩穩地睡在旁邊,吐納平穩,睡顔安詳。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原來是一場噩夢。
尉屠耆給妻子俠了俠被角,坐起來,輕輕下床離開卧房打算去茅廁。然而他前腳沿着廊柱轉了個彎,後腳便有一個幽靈般的黑影鑽進了卧房……黎帕那睡得正香,突然聽見奇怪的“嗖”一聲響,她驚醒,睜開眼睛,赫然發現一個蒙面人握着一把短刀站在床邊目光惡毒地看着自己。“你是誰。”
“為匈奴夫人報仇!”蒙面人發出低吼聲,同時高高地舉起短刀,朝着黎帕那的胸口刺去……黎帕那分辨出對方是女的,下意識伸手一擋,短刀在她的右臂上狠狠一劃連同袖子在内,劃出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瞬間,白肉翻起,鮮紅的血液從肉裡滲出來很快染紅了白色亵衣。
黎帕那勃然大怒,在蒙面人的短刀再次刺回來時,一隻手緊緊拽住其手腕,蒙面人窮兇極惡,手腕使勁向前推進,意欲刺穿黎帕那的心口,但黎帕那也不是吃素的,緊緊拽着其手腕用力一掰“咔啪”響起輕微的骨裂聲,蒙面人頓時瞪大了眼睛,因為吃痛,手腕力量明顯有所放松,黎帕那趁機揚起另一隻手,狠狠劈打在對方的左肩骨上“咔啪”這回響起的骨裂聲更響,“啊——”
尉屠耆在茅廁聽見女子的慘叫聲,心裡咯噔,意識到卧房裡出了什麼事,立馬穿好亵衣跑回去看個究竟,“啪!”此時完全占據上風的黎帕那擡起腳朝着蒙面人的胸口用力一踹将其踹倒在地上,然後迅速抽出藏在枕頭底下的匕首,架于其脖頸上,“你到底是誰?!”
“黎帕那。”尉屠耆闖進來看見圓床邊側躺着一個黑衣蒙面人,從其纖細身形可以判斷出是女子,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右手腕和左肩骨均碎裂已經動彈不得。但令他震驚的是這女刺客雖然蒙着臉,眼睛流露出極度陰郁、仇恨的眼神,态度兇狠決絕……她的左手不斷在冰冷地上摸索,仿佛是竭盡全力想站起來:我一定要殺了你!!
尉屠耆走過來撕掉她的面紗:看見深棕色頭發,不過那五官看起來并不是純正地樓蘭本土血統,很像是個雜種,既有西域原住民深邃的輪廓又有類似漢或匈奴的五官特征。
怎麼,想站起來?還想站起來?黎帕那同樣兇狠決絕,她一刀狠狠刺進女刺客的左大腿瞬間血流如注:“我再問你一遍,是誰派你來的?”
“……”
不招,好!黎帕那高高揚起匕首,眼看要劈下其腦袋,“你要幹什麼。”尉屠耆慌忙抓住她的手:“這裡是我們的卧房!别!”
“公主,公主!”府裡的男女仆從聞聲闖入卧房,見狀大吃一驚:“啊,有刺客,有刺客!”達烏德想出去呼喚外面巡視的衛兵進來拘捕刺客,黎帕那沉着臉制止:“慢。不必大呼小叫。”
“不告訴熱合曼大人?”
“誰也别告訴。先把她關起來。”結果次日绛槟在院子裡剪羊毛時無意聽聞女狂人打算從私囊裡拿出一筆省吃儉用的錢修建刑房。他又悄悄來到她的卧房前,看見她面無表情地坐在地台上翻看一疊羊皮畫卷,也就是一個前來拜訪的粟特工匠呈交上來的羊皮畫卷,他們兩人正用粟特語交談:“這叫船刑。接受船刑前犯人會被逼着連續喝好幾天牛奶和蜂蜜,如果不喝會被戳瞎眼。被灌了牛奶和蜂蜜的犯人會關在有兩條橫木的船上,流放到河上漂着,成群結隊的蟲子被牛奶和蜂蜜吸引過來會把犯人咬死。”
“這叫石刑。從前有一個愚孝的波斯國王為了維護母親把妻子處死,激怒了神,但并沒有得到懲罰,隻是他那可憐的仆人代替自己的主人受罰,被祭司用石頭活活砸死。……”
“什麼。”艾什勒弗驚詫地看着麥爾瓦依提汗:“昨晚有刺客混入公主府行刺?!”麥爾瓦依提汗點點頭:“是啊。不過那刺客似乎比較外行,嫡公主很輕易就制服了。”
艾什勒弗關切地問:“她沒事吧?”麥爾瓦依提汗說隻是受了一點輕傷。不過,聽聞嫡公主非常憤怒,聽聞要籌錢自建私人刑房了。
沒事就好。艾什勒弗回到自己的寶座上入坐,自言自語:“現在這時候,那居然又冒出刺客……哪來的刺客呢。”
麥爾瓦依提汗說那刺客行刺的時候還叫嚣什麼為匈奴夫人報仇,誰派的顯而易見啊。
“她。我覺得不可能。”艾什勒弗沉思片刻,搖搖頭:“她如今被囚禁在冷宮,就如同一隻被折斷翅膀的鳥。根本撲騰不起來。”
“對。她撲騰不起來。可是。”麥爾瓦依提汗說:“那刺客就算不是她派的,最起碼也和她有關——這些年國王雖然在漢匈之間保持中立,但親匈奴派并未完全消失。一旦後繼之王倒向匈奴,親匈奴派立馬就會死灰複燃。”
“為何他們能死灰複燃。還不是因為匈奴夫人和三王子還活着。”“作為親匈奴派的精神支柱。隻要在一日,親匈奴派的希望就多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