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咆哮聲撕裂了莊園死寂的空氣,沾滿泥漿的越野車如同失控的蠻牛,狠狠撞開半掩的莊園大門,沖進荒蕪的前院,在濕滑的草地上拖出長長的泥痕,最後險險地停在了主屋台階前。車輪碾過碎石,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淩薇趴在方向盤上,大口喘着粗氣。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臉頰上被玻璃碎片劃破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溫熱的血混着冰涼的泥點,黏膩地糊在皮膚上。碎裂的車窗像一張巨大的蛛網,映出她此刻蒼白驚惶的臉。車外,“滾出青溪”的怒吼仿佛還在耳邊嗡嗡作響,村民扭曲憤怒的面孔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孤立無援,百口莫辯。整個青溪村,都成了她的敵人。
車門被粗暴地推開,淩薇幾乎是跌撞着爬下車,腳踝的傷處被這劇烈的動作牽扯,一陣鑽心的刺痛讓她倒抽一口冷氣。她扶着冰冷的車門,穩住發軟的身體,狼狽不堪地擡頭看向主屋那扇沉重的木門。
門開了。
顧嶼站在那裡。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布衫,臉色在晨光下顯得更加冷峻蒼白。他似乎早就聽到了動靜,目光平靜地掃過淩薇沾血帶泥的臉頰,掃過她碎裂的車窗,最後落在她因為憤怒和恐懼而微微顫抖的身體上。
他的眼神裡沒有詢問,沒有驚訝,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比昨夜面對被毀田地時更冷,更沉。
就在這時!
一陣更加突兀、更加刺耳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快速逼近莊園!不是淩薇那輛狼狽的越野,而是幾輛底盤高、塗裝迷彩、明顯經過改裝的硬派越野車!它們帶着一股蠻橫的氣勢,卷起漫天泥塵,如同鋼鐵洪流般沖開莊園外搖搖欲墜的籬笆,碾過荒草,直接怼到了莊園主屋前的空地上!
“吱嘎——!”
刺耳的刹車聲中,車門猛地打開。七八個穿着統一黑色沖鋒衣、戴着墨鏡、身形彪悍的男人跳下車。他們動作迅捷,訓練有素,迅速散開,隐隐形成包圍之勢。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瘦、戴着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卻眼神銳利如鷹隼的男人。他手裡拿着一個平闆電腦,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着破敗的莊園主屋和狼狽的淩薇。
是調查員!而且絕不是普通的調查員!這股冰冷、專業、帶着壓迫感的氣息,淩薇太熟悉了!是官方特殊部門或者頂級安保公司的人!
金絲眼鏡男的目光掠過淩薇,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随即牢牢鎖定在門口的顧嶼身上。他推了推眼鏡,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公式化的冰冷穿透力:
“顧嶼先生?我們是‘大地資源環境督察辦公室’的調查員。接到青溪村村民聯名舉報,指控你非法圈占國有林地,違規種植不明作物,并對舉報人進行人身威脅。同時,”他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地刺向淩薇,“這位淩薇女士,涉嫌非法獲取國家珍稀植物樣本,并可能與昨晚青溪村發生的惡性毀田事件有關。請兩位配合調查,跟我們走一趟。”
“放屁!”淩薇氣得渾身發抖,臉頰的傷口因為憤怒而突突直跳,她指着自己碎裂的車窗和臉上的血痕,“非法獲取?毀田?我才是受害者!是你們青溪村的人……”
“淩女士,請控制情緒。”金絲眼鏡男冷冷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是非曲直,我們會調查清楚。現在,請配合。”他身後一個彪形大漢立刻上前一步,手裡拿着明晃晃的金屬手铐,目标明确地朝着淩薇走來!
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淩薇!她知道這種“配合調查”意味着什麼!一旦被帶走,以瑞康的手段和那個内鬼的運作,黑的也能說成白的!她很可能再也出不來了!她的腳踝還在痛,根本無力反抗!
眼看那彪形大漢粗壯的手就要抓住淩薇的手腕——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擋在了淩薇面前。
是顧嶼。
他依舊沉默,但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如同實質的寒流,讓那個逼近的彪形大漢動作都不由得一滞!
金絲眼鏡男眉頭微皺,聲音帶上了一絲嚴厲:“顧先生,請讓開!不要妨礙公務!”
顧嶼沒有看他,甚至沒有看那個拿着手铐的大漢。他的目光,落在了金絲眼鏡男身後,另一個調查員手裡正舉着的、對準淩薇和他瘋狂拍照取證的專業單反相機上。
那鏡頭黑洞洞的,像一隻窺伺的眼睛,貪婪地捕捉着淩薇此刻的狼狽、臉上的血迹和碎裂的車窗,也捕捉着他自己擋在她身前的姿态。
顧嶼的眼神,瞬間變了。
那不再是沉寂,不再是冰冷。
而是一種被觸犯逆鱗的、赤裸裸的、如同遠古兇獸被驚醒的……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