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陳秀芬其實就是憑借他親戚家的關系才進的醫院,本身隻接受過一些基礎訓練,加上自恃有些關系,頗有些眼高于頂,自然瞧不上葉雲逸這種泥腿子。
長得好看有什麼用,長得好看又不用當飯吃,要她說,王醫生才是理想的對象呢,長得也好,工作也好,說話聲音溫溫柔柔的,關鍵是還有個當官兒的哥哥。
想到這裡,陳秀芬斜着瞥了葉雲逸一眼。
“要我說也不是什麼人都應該來醫院的,尋常頭疼感冒了在家歇歇得了。”
葉雲逸心裡惱怒,這話是什麼意思?覺得他們這些泥腿子不配上醫院瞧病嗎?
他握緊了拳頭正準備翻臉,林晚照出來了。
林晚照是熟知陳玉芬為人的,兩眼一瞧便知道發生了什麼,當即冷笑道。
“我覺得也是,不是什麼人都該來醫院的,有些人白天能盯着護士的名聲,做的可不是什麼救死扶傷的事情,我瞧着都羞得慌。”
“你!”
陳玉芬氣的不行,站起來要罵人,又把話吞回去了,她有關系背景,這小林大夫也有關系,關鍵是人家是有真才實學的。
葉雲逸倒沒想到這個林大夫看着溫溫柔柔的這麼能怼人,心口的氣順了不少,但心裡也暗暗發誓,這次回了村,他一定努力學習識字。
“病人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了。”
林晚照也不再理會陳玉芬,反而轉頭問葉雲逸。
葉雲逸一一回答了,林晚照又大略問了幾句,登記了姚嵘的信息。
“林大夫,病人什麼時候能醒?”
林晚照想了想道,“這倒也不好說,其實其實病人主要是長期營養不良,加上太疲勞了,導緻的抵抗力下降。如果不發展成肺炎,其實也還好,如果發展成肺炎,就不好說了。”
這個年代和後世不一樣,肺炎這樣的疾病,是能奪走人性命的,而且即使治好了,也非常容易留下病根。
說到這裡,她也輕歎了口氣,“看得出來病人的身體狀況不太好,你是她哥哥嗎?怎麼家裡沒有稍微照顧一下嗎?”
葉雲逸搖頭,“不是,隻是認識的鄰居,他父母……”
葉雲逸沒說完,但未盡之言林晚照也懂,她見多了這樣的女孩子,實際上能夠送到醫院的,本就是少數。
“總之先留在醫院觀察一下吧,你先把錢交一下。”
葉雲逸出門前,生産隊長給了他二十塊錢,此時便掏出錢付了住院費,這年頭的錢也值錢,說是交住院錢,也就交了三塊六角五分錢,剩下的等出院的時候再交。
那個之前十分難纏的陳秀芬,等到收錢了倒是十分積極了。
林晚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轉頭葉雲逸。
“那你呢,是回村子裡還是陪個夜?”
葉雲逸有心在這邊照顧,但他本來就是隻是送人來看病,家裡還有些活計得做,關鍵是自行車也是借的姚長東家的,總要回去給姚長東報個信兒。
林晚照見他為難,多少猜到了幾分理由,笑道,“你要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先回去也行,病人這邊我們是可以照顧的。你也瞧見了,今天衛生所裡沒有什麼人,我和陳護士都是住在衛生所後面的宿舍。”
葉雲逸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回去,臨走之前他把十塊錢交給林晚照,讓她等回頭轉交給姚嵘。
這個年代的人還是很樸素的,林晚照滿口答應了下來,看着葉雲逸出去,轉頭去安排陳玉芬給姚嵘打針。
然而她沒有想到是過了一小會兒,葉雲逸又回來了。
林晚照十分吃驚,“你不是說要回村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葉雲逸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着的東西,遞給林晚照。
“這個等會兒麻煩你交給她。”
林晚照用眼睛掂量了一下東西,沒有馬上接過來,“這裡面是什麼?”
“兩個包子。”葉雲逸道,“她好像一天都沒怎麼吃飯了,怕是醒來餓。”
林晚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挺上心啊。”
葉雲逸解釋道,“也不是,既然人是我送來的,好歹也得照顧一下吧。”
“也是,畢竟同鄉情誼嘛。”林晚照笑道。
但他沒好意思說的是,買包子的錢是花了他自己的,他沒有糧票,但是聽說過鎮上偷偷交易的黑市在哪裡,找過去後拿錢跟人買的,一毛五一個。
“好了,東西送到了,我也該走了。”
葉雲逸也沒怎麼停留,畢竟他是真的趕回去,等到天黑了路會更不好走,萬一磕着碰着什麼的更是麻煩,說到這裡,他還感覺到自己腿上有些細微的疼痛,才想起之前被自行車劃破了。
本來想要不要包紮一下,但摸摸口袋裡的錢,葉雲逸還是放棄了,反正他一個男子漢,也沒那麼嬌氣。
看着葉雲逸離開,陳玉芬盯上了那倆熱騰騰的包子,小聲道,“我覺得床上那丫頭今天怕是醒不過來了,那包子不如我們分了吧,等她醒了再給她做份飯。”
“胡鬧!”林晚照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再這樣,我可要跟王院長說了。”
“說了也未必向着你,我這也是不浪費糧食嘛。”
王院長是王大夫的大伯,年齡很大了,因此不是每天都會來醫院,陳玉芬自恃和王大夫的關系不錯,倒也不是很怵這個威脅。
不過王院長那個老頭性格比較古闆,對她素來也沒有多少好顔色,反而喜歡姓林的那個一闆一眼的性格。
說到底為了一個包子鬧事倒也不是很值得,陳玉芬心裡罵罵咧咧的,還是按下了心思。
哼,一個包子算什麼,王大夫之前可是說要帶她去縣裡吃國營飯店的紅燒肉呢。
林晚照不知道陳玉芬的心思,吩咐了陳玉芬配藥後,又去看了一下病床上的姚嵘。
看着昏迷不醒的,瘦弱不堪的女孩子,林晚照心裡也是十分唏噓,眼睛更是迷茫。
她懷疑自己的選擇是不是錯了。
當初,或許就應該留在部隊的,不該賭氣來這裡的,她沒能救得了前兒那個小媳婦,也無法幫助年輕明顯遭到家庭虐待的少女。
看得見,改變不了,隻是徒增痛苦而已。
父親幾次寫信來要求她回京或者去部隊當軍醫,說是已經安排好了,或許自己還是應該盡快答應下來。
這會兒陳玉芬端着托盤進來了,看着林晚照若有所思的樣子,含沙射影的道。
“這會兒都沒沒人了,還做出個林妹妹傷春悲秋的樣子給誰看?”
林晚照沒理會她,直接道,“既然有病人住院,總要有人照顧,按理說都是你這個護士的工作,要不今晚上就都是你來值夜班了?”
陳玉芬本來想拒絕,但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答應了下來,“我值班就我值班,多大的事啊。”
她這麼痛快答應,林晚照非常吃驚,要擱在往常,陳玉芬必然要逼着自己和她一人值半夜。
這葫蘆裡是賣的什麼藥?
不過林晚照今天确實有事情,想要和家裡寫信,因此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再說什麼。
她心思沉沉的看着陳玉芬打了針,吃過了晚飯,又檢查了一下姚嵘的情況,見姚嵘的情況有所好轉,便回了自己的宿舍。
點上昏黃的煤油燈,林晚照字字斟酌的,給家裡她最尊敬的長輩寫了一封長信。
寫完了信,她本來想去再檢查一下姚嵘的情況,但剛出門就碰見了陳玉芬,便問道,
“你怎麼沒在那邊守着?那個病人的情況怎麼樣了?”
陳玉芬有幾分不耐煩的道,“剛剛看完,呼吸很平穩,燒也退下去了,估計明天就一點事都沒有了。我就是回來換件衣服,夜裡多冷啊。”
林晚照想了想,陳玉芬不至于對病人的情況撒謊,加上确實晚了,便沒再去檢查,直接轉頭回了房間休息了。
陳玉芬瞧見她屋裡熄了燈,笑了一下,開始換衣服。
她沒像自己說的那樣,因為天氣冷穿厚衣服,反而換了一件的确良的薄裙子,又把頭發精心梳了梳,擦了香噴噴的雪花膏,然後才朝着前面的衛生所走去。
陳玉芬剛走進和某人約好的空病房,就被一個男人一把抱住,猴急的上下摸。
“急什麼啊。”她拿捏着腔調,帶着幾分欲拒還赢道,“都是你的,我還能跑了嗎?”
“這可說不準,聽說今兒來了個小年輕,長得可不得了,你沒多瞅兩眼?”
“不過是個大字不識的泥腿子罷了,怎麼能和你相比?”陳玉芬摩挲着男人的臉,主動親了上去,“倒是你,被你老婆纏住了?”
“那個婆娘,都生了三個崽了,早看煩了,哪有你新鮮可愛?”
“呵,你也就貪圖人家新鮮罷了。”
“怎麼,不高興了?放心,今天必然讓你滿意”
男的猛地把陳玉芬推到牆上,發出一聲悶響,接着陳玉芬發出一聲悶哼,接着二人動作就激烈了起來。
他們動靜是真的太大了。
姚嵘醒了。
醒了倒也不是什麼事,她可以裝睡。
但壞就壞在陳玉芬和那個男人進來之前,姚嵘起身去找了個廁所。
這個年代的廁所一般都是蓋在外面,鎮衛生所也不例外,等姚嵘解決完個人問題回來,就聽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聲音。
她完全沒有看熱鬧的心情,反而有冷汗微微的從額頭沁出來。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隔壁正在做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除此之外,沒有别人。
要是現代,也就是一樁不大不小的醜聞,但在這個年代,這是要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