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後……他惱羞成怒該怎麼辦才好?
啧,眼下出不出得去還是個問題,何必想恁多沒發生的事情?
是以,宋三揚起唇角,欣然點頭,“你說得對,與其坐在這浪費時間,不如早些就寝。”
她收起麻紙,站起身往床邊走去,捏着脖頸活動筋骨。
“先說好了啊,我夜裡睡覺不老實,也不愛與人共枕而眠。”她抱着枕頭往床腳一丢,甩去鞋子便往床上爬,滾進被子中,長長地喟歎一聲,“舒服。”
直将齊整的床褥踢得皺巴巴,她方屈肘撐起腦袋,另一隻手輕拍被面,沖着神情呆滞的顧連舟發出“熱切”邀請,“師弟還愣着做甚,快來呀。”
顧連舟往前踱了幾步,立在床前躊躇道:“師兄你這是……”
宋三揚了揚眉毛,懶懶道:“我睡在你腳邊,替你騰出許多空間,你有甚不滿意的?”
話雖這麼說,到底是未曾有過的新奇體驗,叫這位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無所适從。
哪有人這樣睡的……
罷了罷了,師兄高興如此,他便也高興。
“哎,這就來。”
顧連舟将門窗一一檢查個遍,心中松了口氣,這才吹滅蠟燭,邁着步子往床邊走去,小心翼翼地躺下。
床闆脆弱,發出“嘎吱”之聲,宋三不大自在地往裡挪了一挪,卻覺腿腹上多出一隻手,登時僵在原地。
“啊,這是腿。”顧連舟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宋三嘴角微抽,忍着不發作,“不然呢?”
空氣安靜了片刻,少頃,床闆傳來細微的震動,宋三轉了轉眼珠子,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擡腳往顧連舟的心窩子踹去,“你嘲笑我?!”
本就收着力氣,并未打算傷顧連舟這厮,卻叫他捉住腳,笑得愈發肆無忌憚,“師兄,你……你還年輕,尚有些年歲可長,多喝些骨頭湯或許可補。”
知曉顧連舟面上對她恭敬,想不到熄了燈後是這般厚臉皮,竟取笑起她的身量來。
是可忍熟不可忍。
她掙了又掙,卻不想這人力氣如此之大,竟叫她掙脫不得,登時急了,“你做什麼?快給我放開。”
“師兄,我放開了你可别踹我,我們安心睡覺,如何?”顧連舟當真怕惹惱了她,小聲地勸道。
宋三自然求之不得,連忙應下。
床榻之上這般玩鬧,本就超乎她的承受範圍,此刻更是後悔,顧連舟并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如此舉止并非逾矩,而她,才是那個該克己複禮之人。
顧連舟松開手,見那腳丫子“言而有信”,體貼地掖了掖被角,輕笑道:“師兄,這幾日好似做夢一樣,好不真切。”
宋三“嗯”了一聲,“噩夢連連,自然不真切。”
誰家好人有他們這般倒黴?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妖接着一妖,連口氣都不給人喘。
“啧。”她皺眉道:“怎麼聽你的意思,對這幾日還挺留戀?”
顧連舟搖頭,“隻是想到身邊有師兄在,心裡便十分踏實,也就沒那麼怕了。”
他這個馬屁倒是拍得響亮。
宋三不由飄飄然起來,“你倒是會背靠大樹好乘涼,卻不知依靠别人不是長久之計。身為天機門的弟子,沒有點真本領,如何保身?你空生了一雙陰陽眼,卻不懂發揮它的作用,實在是可惜。”
頓了頓,她繼續道:“這樣吧,明日起,我便教你畫符、通明之術,如此,你才擔得起我宋三師弟的名頭。”
話音落下,床闆陡然響起“嘎吱”之聲,顧連舟哪裡聽過這般中聽的話,一時間高興得忘了形,掀開被子便跳下床去,沖木床裡側的宋三深深作了一揖,恭敬道:“謝過師兄。”
二人本就蓋一張被子,此刻叫他一掀,涼氣從四面八方鑽進被窩裡,宋三踢了踢被子,沒好氣道:“你就是這麼謝的?我還未說完呢,替師叔教你這些,實屬越俎代庖,隻是眼下我們被困在歡喜村,一時間出不去,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好好加以利用。”
她補充道:“還有,此舉并不在計劃之内,這還需要另外的價錢。”
顧連舟自是歡歡喜喜地應下,“從前師父瞧我體質特殊,不願教我這些,隻教了些強身健體的拳法,眼下師兄願意傳授我真本事,于我有大恩,我自當竭盡所能,報答一二。”
想起先前在夢妖幻境中的所見,思及顧連舟這小子的身形的确靈活,氣力也大,雖不會奇門異術,卻也是個練家子。
若是再學上幾年天機術法,獨當一面也不是不可能。
“行了,快些睡罷,眼下可不是松懈的時候,後半夜怕是還有得忙。”她扯起被子将頭罩住,悶悶說道。
待赤月升起,流沙中的怪物怕是用不了多久便會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