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顧連舟謝過柳岱,埋頭繼續對付碗裡的飯菜。
俞七到底是年紀小,正是長個子的年紀,一碗飯不夠,又去盛一碗,直将肚皮吃得溜圓,方放下碗筷,“你們慢慢吃,我去打兩把椅子。”
說罷,丢下一桌三人,奔着牆角的木堆走去。
柳岱揚起下巴,沖二人解釋道:“他閑着也是閑着,正好給你們屋裡添置些椅凳。”
竟是給他們打的麼?
宋三咽下飯菜,目光落在俞七忙碌的背影上,心中終于對眼下的生活有了實感。
添了被子,再添些家具,一日三餐,相聚一處。
俞七他們果真是抱着常住此地的心态在過日子。
竟頗有些溫水煮青蛙的意味。
一個閉塞的村子,将兩個年輕人圍困至此種境地,求生出逃的意志在日複一日的生活中逐漸消磨殆盡,好似留在這裡才是正确的選擇。
宋三哽了一瞬,忍住心中的不适,站起身來,道:“白日裡時間寶貴,我這就出去,将未完成的地形圖補上。”
顧連舟忙丢下碗筷,跟着站起身來。
她看向顧連舟,斷了他的念想,“你便留在此地,幫俞小兄弟和柳兄打下手,我天黑前便回來,不必擔心。”
見她言辭決絕,顧連舟也不好再做糾纏,隻好點頭應下。
看着師兄漸行漸遠的背影,他的心中到底有些不安,忍不住喚道:“師兄,早些回來。”
話音落下,便見師兄頭也不回地舉起右臂,揮了揮手。
一副令君安心的模樣。
“宋術士的身上有股韌勁。”柳岱飯飽後,向後倚進圈椅之中,語氣透着幾分羨豔,“想當初,我與俞老七也是這般,總是待不住,索性将村子翻了個遍。”
他長歎一聲,道:“隻可惜啊,根本沒有出路。”
似是想起了什麼,他從圈椅上翻下,拍了拍顧連舟的肩膀,道:“我去院子後面看看藥田,你受累,将鍋碗瓢盆清洗一下。”
顧連舟忙不疊點頭應下,“不累,這是某應做的。”
如今他身在别人的屋檐下,吃住都靠柳岱與俞七。
而眼下在村中,金銀便成了糞土都不如的東西,隻能盡些微薄之力,報答一二。
他自是樂得做些勞力。
-
宋三走得很快,沿着麻紙上的标記,一路向南,眼看着前路泥濘,她取出兩條細繩,将褲腳紮緊,這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樹林深處走去。
村民并不算多,屋舍共計五十六間,整體分布呈井字狀,而俞七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便處在“井”字的右下半區。
而她此刻,正往“井”字的左上半區挺進。
若先前的歡喜村還有幾分人氣,那眼下的村子邊境,便可謂是陰氣森森。
因光照不足的緣故,這片林子的樹木大都形狀怪異,或有枝條虬結,似蟒蛇纏繞,或有幾人合抱粗細,樹根堆積在路面,宛若成精。
待畫滿了一張紙,宋三擡頭看了眼天空。
隻見枝條交錯,将天空分割成狹窄的塊狀,微弱的天光便從這縫隙中漏下,灑在她的臉上。
林中寒氣漸盛,隐有白色霧氣升起。
應是快天黑了。
宋三這才收起麻紙,沿着原路返回。
-
趕在天黑之前,宋三回到醫廬,見四下無人,奔着東屋走去。
“師弟?”她邊輕聲喚着顧連舟的名字,邊推門往裡進,“人都去哪兒了?”
屋裡響起兩三聲“淅淅瀝瀝”的水聲。
狹窄的屋裡,男人赤-裸着上身,手中拿着濕透的巾帕,往身上擦去,聽見動靜,轉身向門口看去。
微弱的光亮下,男人薄而緊實的肌肉反射出淋漓的水光,因着轉身的動作,繃出淩厲而窄細的腰線,一路向下,隐進光滑的綢褲中。
宋三的視線不可避免地往下看去。
而後,喉嚨微微緊縮,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