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不是垂髫小兒,自然不懼他手中的木劍,收回目光後,質問道:“貓是你放出來的?”
隻聽少年鼻間逸出一聲輕哼,“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聽聽,這是人說出來的話麼?
又見這人指着顧連舟道:“麻團撲的都是喘氣的活物,我若不放它出來,又怎會知道你們與那些怪物的區别?”
聞言,顧連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氣笑了,“我怎麼看也是個人罷。”
宋三在一旁幫腔,“他活人與否與你有何幹系?你将我們攔在此地究竟有何目的?”
這話終于問到了點子上。
玄衣少年下巴微揚,睨着眼前兩位“亡命徒”,緩緩道:“按道理來說,你們還要謝謝我和麻團呢。”
“喵嗚——”黑貓去而複返,邁着碎步回到少年身邊,歪着毛茸茸的腦袋在他的衣擺處蹭來蹭去。
宋三眉頭微蹙,“什麼意思?”
少年笑得一臉神秘,“你以為我不攔着,你們就能出去了?”
顧連舟心頭一緊,忙問:“為何這麼說,難不成前頭是死路?”
說罷,卻見少年斂去笑容,肩頭微沉,周身顯出頹喪之氣來,他悶悶道:“若能出去,我早帶着麻團出去了,還賴在這作甚,頑麼?”
宋三輕“啧”一聲,道:“你這人說話彎彎繞繞,聽得人好生煩躁,何不把話說清楚?這路就在前頭,為何不能走?”
叫人一通嫌棄,少年面上有些挂不住,卻也知曉事有輕重緩急的道理,故而不再賣關子,轉身露出歪脖子樹後的兩條分岔路。
他指着左側的道路,說:“這條路前頭是斷崖,崖底深不可測,可摔死不少人。”
轉而指向右側的道路,又說:“這條路前頭是流沙,底下埋着數不清的枯骨斷臂,踏進去便再無生還可能。”
他放下手,回身看向顧、宋,二人,頗為禮貌地邀請道:“二位兄台,要一起去看看麼?”
少年郎的語氣恍若在邀請他們去踏青。
空氣陷入一瞬的死寂。
靜峙片刻後,宋三點了點頭,沖對方揚起手,道:“勞煩您帶路。”
似是沒能想到眼前這人的反應會如此平淡,少年愣怔片刻,忽而覺察出趣味,揚起嘴角露出笑來,“還未問過兩位俠士尊姓大名。”
宋三揚起眉梢,“宋三。”
顧連舟亦接着道:“顧四。”
聞言,宋三扭頭看了他一眼,見其面不改色、說謊不打草稿的模樣,又緩緩移開目光。
玄衣少年沉默片刻,繼而清了清嗓子,底氣不足道:“在下,姓俞名七。”
顧連舟忍不住“噗呲”笑出聲來,察覺到兩道視線齊齊看了過來,連忙握拳掩唇,佯裝咳嗽。
眼底的笑意卻是藏也不藏。
好一個‘張三李四王五’。
在場的幾人竟無一人以真名告知。
思及此,他默默看了眼師兄,恰逢對方看了過來,視線交彙之際,不設防地撞進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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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七所言不虛。
不過隔了一日,通往村子外的路竟改頭換面。
隻見斷崖之下,霧氣缭繞,一眼望不到底,将石頭扔下去久久不聞回聲;再看那金色流沙如麥浪般波瀾起伏,其間夾雜着密密麻麻的斷臂殘肢,打眼望去,宛若人間煉獄。
宋三抽出暗袋中的望妖符,卷成筒狀堵在眼前,眉頭緩緩蹙起。
符力的加持下,天地陡暗,成千上萬道妖氣彌漫在流沙之上,氣勢磅礴,山呼海嘯一般朝眼前撲來。
餘光處,火光微閃,望妖符竟承受不住這滔天的妖力,自燃了起來。
眼看着就要火燒眉毛,宋三這才松手,任由符紙飄落,眸光漸沉。
怨谷。
傳說中隻存在于陰陽交界處的怨谷怎會出現在一座村莊裡?
“宋兄是術士?”俞七見狀眼前一亮,半蹲下來盯着那燃燒的黃符啧啧稱奇,“原先我在府——家中,也見過術士,卻是第一次見到宋兄這般年輕的。”
“宋兄師承何處?可有印否?”他站起身,眼中掩蓋不住的興奮。
宋三瞥了他一眼,道:“知曉得這麼多,想必俞公子來頭也不小罷,不知天水世家,俞家排行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