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那邪存還留下一抹我沒察覺的邪氣。是我失誤。”
“是我自己非要跟着的,生死都與江小俠無關。”
江見晚将祝蒼劍收回,才看向他道:“我說過,護蒼生是修仙的使命。後面的我不想重複。”
溫川謹聞言,嘴角又是上揚不少弧度,真是要咧到眼角,他連連應道:“好,都聽江小俠的。”
江見晚總覺得溫川謹剛剛樣子實在奇怪,自己對人的情感雖敏感,但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
她不像人,也幸虧不像人,所以她不問。江見晚走向有些破敗的屋子,溫川謹也很自覺地跟上。
“江小俠,你要去幹什麼?”
“邪氣已經處理,查看有沒有受傷的村民。”以及有沒有點線索支撐自己的猜測。
江見晚推開門,溫川謹的話也順勢響起:“不敲門嗎?”
“裡面無人。”江見晚答,“邪存在這裡停留很久,我猜,它變出的模樣就是住在這的人。”
進門後,引起關注的不是牆面裂縫多少多,也不是雜草多麼高,而是密密麻麻、歪歪斜斜的字刻在每一處。隻要能被人瞧見,字就存在。
江見晚走向最近的刻字處,手摸上字迹,每一筆都不是按照順序寫的,倒像是畫,但刻的力度卻十分的大,也得虧力氣大,這才能保存到現在,等到有人撫去塵埃,窺見歲月的溜走。
‘今日,習得字二十。’
‘小麥熟了。’
‘老天怎麼不下雨,我要餓死了。’
‘五月初五,隔壁老亦去了。’
‘孫兒長大了,也不回家了。’
‘女子怎麼就不能識字?’
‘我撿到了女嬰。’
‘我八十了。’
……
江見晚就這麼一句又一句看去,她看到了人的一生。溫川謹就默默陪在她身邊,他也在看這些字不像字的鬼畫符,保持沉默。
江見晚看着看着,目光落在一處較為幹淨的牆面,那裡隻寫了一句話。寫的高度才半人高。
‘阿奶,睡着了。’
她在這處停留許久,久到溫川謹也開始擔憂了。久到,也有人來訪這間塵封許久的屋子。
“江師妹!怎麼回事,我們都巡查完了。呀,這家挺有文化啊,這全是字。”錘子炸呼呼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寂靜。
“這是……”邬今杏也摸上那字迹,匆匆看了幾眼,也被震驚到了。
“這些字寫得亂七八糟,一看就是沒好好學!這要被那花老白瞧見,不得訓斥一番。”
宗音娟也自然跟着到了,口中的花老白就是教導識字的夫子,由于她的字寫得實在是難以入目,被拎着訓了好幾頓,就給他起了個名頭。
自打取了這個名頭,那夫子的真名都快沒人記得了。
潘獻勻打了一下宗音娟的肩膀說:“宗師妹慎言。這怕是不是沒好好學,而是……沒機會學。”
“凡間女子,不允識字。”邬今杏看向宗音娟解釋道。
“憑什麼不允許!那所有女子一起反抗不就行了?”宗音娟道。
“對于凡人,時間洪流太急了,于是慌慌忙忙過完一生。反抗又能怎麼樣呢?得了好處的人又怎麼會輕易放出權利。星火之力,難改曆史。”潘獻勻淡聲回道。
“星火之力,亦可以燎原。①”江見晚轉身看向他們,道。
‘我教村裡女童識字,沒人教,沒人來。’
‘來了一個男童,說,他想讓妹妹識字。他可以來教,隻要我提供一個地方。’
‘年紀大了。’
‘字刻不深,還有誰能知道我活着呢?’
‘大年,下雪,僅我。’
‘怎麼辦,好多女嬰。’
‘我叫,李願,願天下女子都能識字!’
一行人沒再說過話,一個人逝去多麼不起眼,這灰塵鋪滿的桌椅,不知多久未擦。若不是江見晚推開,這滿屋子的話又會何時重見天日。
刻得這麼深,也無法阻擋時間的摧折,屋子一旦成為廢墟,又怎麼證明這裡曾經有一個女子曾經存在?
但好在他們看到了,他們知道了這裡曾叫一個‘李願’女子存在。
也唯有文字才能當此重任,宣告生命曾經在場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