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腐水沿着青石壁蜿蜒如蛇,火把在斛策黥面上投出鬼魅影紋。
阮雲和“少将軍”陪着太子璟宸一起面見斛策。
按理說,來囚牢的人當中,必定有師傅蕭凜大将軍,顯然此次探監,璟宸别有用意。
會是什麼呢?
阮雲邊走邊想,渾然沒注意到璟宸突然止住的腳步,就這樣撞了上去。
璟宸穿着玄色大氅,身影略顯瘦弱,但身子很硬。
這一撞,阮雲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腦袋。
璟宸轉身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愛妃的鐵頭可是痛了?”
眼尾卻下意識注意“少将軍”的反應。
阮雲搖搖頭:“還好。”
不一會兒,幾人現在了囚牢面前。
斛策盤腿坐在牢中,雙眸未閉,倏然聞到一陣似有若無的海棠花香。
“殿下找我何事?”
璟宸唇角一勾,眼中卻是不容置疑的狠厲:“不得不說,孤還是佩服你,你可以煽動少将軍來替你說情,讓你回到北翟國去,想來你們若不是志趣相投,便是……舊相識。”
說起舊相識,斛策眉眼翕動。
旋即唇角一勾:“太子殿下,是懷疑康國将士不效忠康國,而顧念私情,是這個意思麼?”
璟宸道:“你們既是舊相識,就該是在京都之地認識的。北境少将軍成名不過五年光景,想來,這個‘舊’也得是五年之前了。”
阮雲垂着的眸子不自覺地朝斛策瞄了瞄。
而璟宸的餘光卻鎖定這阮雲身邊的“少将軍”。
見衆人不說話,璟宸繼續道:“據孤所知,斛策皇子在我大康京都并不是很受待見,還曾在孤中火螭釘那一年,被京兆府鎖了琵琶骨。
因着無人醫治便進了風月場所……數月之後,痊愈而出……三皇子,孤說得可對?”
斛策擡眼看了看璟宸——這個人果然不好對付。
饒是用那樣激烈的話說給他聽,他依然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引導着說下去。
旋即道:“那麼請問康國太子殿下,關于讓我回北翟這件事,您有什麼要求嗎?”
璟宸垂眸:“三座城池。”
“哪三座?”
“朔方、雲中、雁門。”
斛策微一垂眸道:“這三座城池,一座扼黑水咽喉,一座藏鹽鐵古道,一座更是北翟的前朝龍脈,太子殿下憑什麼認為我會願意用這三座城池來換我的命呢?”
璟宸卻依然挺立得像一座山一般,身形沒有一絲變化。
“孤很清楚,這三座城池不是來換你的命的,而是來換你北翟國百姓的安居樂業的,所以這個代價并不算大。”
氣氛突然陷入了沉靜。
“咻咻咻——”破空聲乍起,三支弩箭自暗處襲來。
“當心!”
阮雲旋身将“少将軍”護在石柱後,第三支箭卻不偏不倚地射中了璟宸的小臂。
阮雲蹙眉——他明明能躲得掉,為何不躲?
隻是那雙如深淵似的眸子卻死死地盯着阮雲,盯得她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不安。
就在此時,被阮雲護住的“少将軍”袖中機弩突然連發三枚銀針,精準釘入刺客膝窩。
刺客應聲倒地。
璟宸看着“少将軍”,似乎在等他說一句“末将失職”。
但“少将軍”卻遲遲沒有發出聲音。
璟宸微微眯起了眼睛——這感覺不對勁。
根據他對少将軍的了解,雖然少将軍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但卻是一個反應極快的人。
尤其是自己這樣看着他,真正的少将軍早已知道自己失職。
一句“末将失職”,應該是他下意識的反映,而不是像如今這般,跟個木頭一樣杵着。
阮雲同樣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好意替“少将軍”解釋:“殿下,‘少将軍’染了風寒,嗓音難發出聲音,還請寬恕他。”
璟宸垂眸看着阮雲,原本深淵似的雙眸變成了謀算之色:“是麼……太子妃倒是了解少将軍。可是,孤今早遇到少将軍的時候,他還喋喋不休,說非要找斛策算賬。好像跟斛策在京都是舊相識,并且相識于風月場所。孤方才說的那些‘故事’,亦是少将軍講于孤聽。”
阮雲瞪大了雙眼,在心中狠狠罵璟宸——你放/屁!看着人模人樣的,謊言張口就來?!
璟宸說了這些話之後,又去看少将軍。
誰知少将軍的神色依然沒有變化……
但奇怪的是,太子妃的臉色卻紅一陣白一陣的。
這感覺……就想璟宸府方才說的并不是少将軍和斛策,而是太子妃和斛策似的???
良久,璟宸背對着斛策開口:“二皇子,你隻有一天時間考慮,明日午時,你若還未能決定,便将你斬首。”
璟宸又看了一眼阮雲,轉身離去。
阮雲看着璟宸的背影,微微蹙眉——太子方才的眼神,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