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翟王太陽穴突突直跳,聲音清冷:“退下。”
斛阿爾娜仍不肯死心:“父王。”
斛載正想發火,突然貼身伺候的内侍近前,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隻見北翟王的臉色越發難看,臉型越發扭曲,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旋即,他拿起案上金杯,“砰”的一聲朝斛烈砸去。
斛烈頓時頭破血流,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隻得跪下來。
北翟王又對着斛阿爾娜提高了聲音:“滾!”
……
雪原之上,月色如銀。
璟宸與阮雲剛踏出冰窟,便被凜風卷得一個踉跄。
阮雲正要開口,卻見璟宸突然擡手捂住她的唇,指尖壓下一片冰涼的雪沫。
“噓。”
他壓低的聲音擦過她耳畔,溫熱氣息在寒風中凝成白霧。
阮雲順着他目光望去,呼吸一滞——百丈外的冰河上,數十名白衣人正拖着玄鐵打造的雪橇車,黑沉如墨的礦石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藍光,宛如巨獸脊骨。
“寒鐵礦。”璟宸松開手,目光沉冷如刀。
阮雲瞳孔驟縮。
她是康國北境少将軍,自然知道寒鐵礦的重要性。
若是鍛造兵器之時加入寒鐵礦,便可削鐵如泥,遇血則凝冰封脈
馴鷹那日,她在機關鷹羽刀夾層中,發現的那一行蠅頭小楷【丙辰年大雪沈氏換譜于狼毒山】
所以,這個大雪指的便是今日——大雪節氣。
“原來北翟皇族祭山,不是為了祈福……”她喃喃道,“而是算準了大雪之日,護山河冰面最堅厚,正适合運礦。”
璟宸側目看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太子妃倒是通透。”
阮雲故作不解:“這不是北翟自己的礦麼,為何要偷偷地運輸?”
璟宸看着那運輸隊伍,語氣中盡是不屑:“愛妃真的覺得這是北翟自己的礦?你再好好看看。”
阮雲聽罷,環顧四周,忽然覺得此處地形似乎有些熟悉……
良久才道:“原來,此處已經是康國地界了!原來這狼毒山和我康國幽州的棘梁山竟是毗鄰!”若不是兩人墜入雪窩,竟是不知這兩座山相通着,因為從面上來看,這兩座山好似兩個獨立的個體,不但無法聯系在一起,反而能成為兩國屏障。
忽地,阮雲又發現一處不對勁:“這北翟王已經被鷹衛給送走了,三皇子和三公主看着又不是能正經做事的樣子。那麼如此隐秘的事情,是誰在牽頭做呢?”
璟宸垂目看着阮雲:“還有一個重要人物……”
阮雲緩慢點頭道:“……王後。”
“……唔。”
阮雲沒想到,她隻是來找個《天工譜》,竟然還碰上了這樣的大事……不對,比起這運輸寒鐵礦的隊伍,璟宸的行迹更是可疑。
阮雲垂眸掩住眼底驚濤:“殿下,嫔妾有一事不明,您既已掌控北翟三成軍械,為何還要親自上狼毒山來查寒鐵礦的蹤迹?莫非……是想獨占。”
璟宸眸中閃過一絲譏诮:“獨占?太子妃未免太小看孤了。”
他忽然俯身,薄唇幾乎貼上她耳畔,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寒鐵礦,是制作機關獸的必需之物。北翟沒有寒鐵礦,卻暗中偷運康國礦石,再加上北翟王私藏機關獸,他們想做什麼不是很明顯了嗎?”
璟宸直起身,目光如刀:“若讓他們成功研制出機關獸并且量産,康國北境将永無甯日。屆時,我大康将士即便死傷無數,也隻是螳臂當車……而北境的将士對孤來說,特别重要。”
最後的“特别重要”四個字,璟宸加了重音。
阮雲看了璟宸一眼,敏感地聽出來一些别的味道。
但她瞬間又拉回了自己即将跑走的神思,順着璟宸的思路分析:“還有一層。如今北翟王讓殿下管着軍械,若是北翟批量出現了機關獸,那麼對我大康來說,您的罪過可就大了。
屆時,北翟王便可以忽略您的身份帶來的威脅,即便将殿下您碎屍萬段,我康國陛下也無法再為您辯說分毫,因為您是整個康國的公敵。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北翟王現在是不會讓您出現生命危險的,因為您還有價值……”
璟宸修長的手指輕托起阮雲下巴,眼神狠厲而又玩味:“孤的太子妃,常年待在深閨之中,竟有如此見地……孤真是越來越舍不得你了。”
阮雲移開自己的下巴:“如今,我們還有一個問題擺在眼前無法解決。”
話音未落,隻聽得遠方似有馬兒嘶鳴。
阮雲循聲望去,隻見雪的盡頭出現幾個黑影。
她目光一凜,每一個都應該是高手。